温温的水浸到大腿里侧,疼得她呲牙咧嘴,哎呀,她强忍着疼痛洗完,揩干身上的水珠,准备换上了那包袱里全新的亵衣,妈呀,这个肚兜,竟然是鸳鸯戏水的!她看看那俗艳的红红绿绿的图案,摇摇头,系上了,幸好亵衣是白色葛布的,还没有那么惹眼。
她又拿起那床头边的金创药,她看到那药瓶精致得很,竟然有鹅黄的签子?未开封过的。鹅黄?她惊讶,上用的?内造的?她琢磨着,仔细翻看瓶子,果然在药瓶的底部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迹,拿到油灯下一瞧,那药瓶的底部镶嵌着“宫制”的字样。她疑惑了!这个店什么来头?真的是中州皇后的游幸所致,所以得了宫廷用的东西,不会恩宠到这个底部吧!她百思不得其解,打开药瓶,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捻了一些涂在大腿内侧磨破皮的地方,果然清凉得很!那火辣辣的疼痛也消减了许多。
很累,她连饭也不想吃,喊了伙计帮忙把木桶搬出去,她收拾干净上床就寝,饭也懒得吃了。
累极了,却反而睡不着,约莫二更时分,却听得“笃笃”的敲门声。她吓了一跳,以为梦魇了,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很疼,才知道不是梦,暗夜里,会是谁?难道真的是黑店?她蜷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那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她以为人走了,松了口气,结果,一会儿有“笃笃笃”很有节奏感地敲起来。会是谁呢?她乍着胆子问:“谁?”
“是伙计,给夫人您送饭的。”门外有人含糊不清答道。
“小二哥,我不吃饭了。”她实在贪恋床褥的舒坦,扬声道,更害怕是有歹人打着坏主意来的,所以坚决不开门。暗地里攥紧了那把狼头匕首。察哈尔掳掠她时,碍于她是什么劳什子“阏氏”,竟然没有搜身,万幸!
“有松鼠桂鱼,桃花糕、羊乳蒸酥饼、香酥鸡,夫人都不吃吗?”外面的人压低着声音,柳兰芷却是一怔,这些都是在陪嫁庄子上常吃的东西,这人怎么门儿清?她藏好了匕首,从床上跳起来,摸着了火折子,点上了油灯,趿拉了鞋子,就奔到了门边,手里握着门闩,不开门,却是颤着声问:“你,是何人?”
门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低沉的、带磁性的男人的声音传来:“阿芝走了那么久,都不识得我的声音了吗?快开门!”
柳兰芷虽然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许开门,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的心,她颤抖着拉开了门闩,立马,一个玄色的身影涌了进来,那人一手反手掩上门,另一手却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阿芝!”
柳兰芷嗅着熟悉的味道,心里百感交集,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闭上了眼,旋即,她清醒了,猛地挣脱出来,一双眼睛里泪光闪烁:“你来做什么?不去做你的郡马爷了?!”
那人叹息了一声,却是满眼欣喜与焦灼:“我从来没想过当什么郡马爷,都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阿芝,我以后在向你解释,现在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咱们马上走!”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打开一瞧,却是一只荷叶包着的香酥鸡。
“哼,仅仅是一只鸡罢了!”柳兰芷闻到诱人的香味禁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她饿了一整天,只是在三丫头的茶棚那里喝了一碗姜汤,啃了块馕饼罢了,对于她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来讲,饿肚子是很要命的事情,似乎配合着她的口水,肚子里“咕噜”的响了一声。
焦仲卿笑了,拿出帕子道:“来,擦擦爪子!”他动作娴熟,在庄子里小住的那段时日,自己赖床时,他总是如许耐心地拿帕子给她擦手,喂她吃东西。柳兰芷有些怅惘。他继续道:“先吃一点,等咱们回去了,再给你熬桃花粳米粥,美容养颜哈!”他那怜惜的模样似乎他们不是久别的夫妻,而是日夜厮守一般的样子,那个原来体贴温柔的好夫君回来了?柳兰芷发怔。但是肚子又“咕噜”了一声,她甩甩头,先吃饱再说。焦仲卿听到“咕噜”声笑了一下,伸出手揉揉她的头,“赶紧吃,还是热的呢!我一直捂在怀里的。”
柳兰芷瞪了他一眼,却是抵抗不住肚子里馋虫的号召,伸手撕下了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啃着。
“果然,如娘子所言,征服一个人,要征服她的胃,我现在有信心赢回娘子的心了!”焦仲卿笑得开心,看着柳兰芷狼吞虎咽的样子,满眼里是怜惜,“慢着点吃,别噎着!”他起身给柳兰芷倒了一杯热茶。
柳兰芷没心理会他那得瑟的样子,鸡吃下去半只,已经觉得饱了,那人很有眼色地递过来茶盏。
柳兰芷喝了下去,觉得吃饱喝足的感觉实在爽多了。她洗了手,这才仔细看看焦仲卿,说实话那日接风宴在六王府,她就没正眼瞧过他!他比起二人分别的时候显然瘦了不止一圈,身上穿着一件敝旧的披风,她觉得眼熟,等等,那袖口处粗劣的针线疑似自己的手艺。她禁不住伸手去扯那个绽开线的袖口:“新帝就这样待你的,俸禄不发吗?衣裳也不赏一件,天天衣衫褴褛的为他鞍前马后地跑?”
听着柳兰芷刻薄讥诮的口气,焦仲卿笑了,“也不是这样,虽是朝廷银钱吃紧,倒是不曾亏欠了我的俸禄,只是,我喜欢这件披风,这是你的手艺,穿在身上,就觉得好像你在身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