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是?
重生十四年了,百花结萝无时不刻都在想,那么多年之间,姬子重能够做到对自己温言软语、甚至细心呵护的地步——可他恨自己,他恨得那么深,恨一登基便要让自己全家灭族的地步!
但在此之前,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一个人的心机,怎能深沉到如此地步……
顾莞儿叹息道:“能在姬王朝如此叱咤风云的人物,若不是腹黑冷血,只怕也到不了今日的地位。”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百花结萝只觉得疲惫,顾莞儿见状告了晚安,自行回房间了。
次日清早,百花结萝还没有睁开眼睛,便听见茗儿从院外叫喊着跑了进来:“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百花结萝揉了下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见着茗儿慌张的从屋外破门而入,迷迷糊糊地问道:“这么一大早的,你叫什么?”
“主子……主子!不好了!”茗儿因为一路从前院跑回来,所以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什么事?”百花结萝看着气喘吁吁的茗儿,此时睡意已去了大半,心里便起了疑惑,这小丫头虽然平日里有些毛躁,但是也没这般慌张过,不由月眉一挑,迅速追问。
“今日一早,侧妃娘娘院里的缝衣女工……被王爷赐了毒酒,自尽了!”茗儿说的有些吃力,但是字字都扎进了百花结萝的心里。
“怎么会这样?”百花结萝吓了一跳,她边说边掀开被子穿鞋下了地,招呼着茗儿过来扶自己。
茗儿这会已经缓过了气,絮絮说道:“听说,是为了昨日舞衣损毁一事!”
“什么?那现在情形如何?你快速速为我更衣,扶我过去看看。”百花结萝觉得事有蹊跷。
“哎呀,我的好主子,这会子还看什么呀,尸体都已经被人抬出府去了。”茗儿边帮百花结萝更衣,边说道。
“王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百花结萝有些奇怪地看着茗儿,心里暗自揣度,这事除了昨夜的一帮王府妃嫔和舞姬,便无人知晓了,可是,那些人里面,谁也犯不着冒着得罪侧妃赵温雅的危险而为自己出头啊!难道是……他?可是,即便知道这件事,靖南王又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迁怒于赵温雅那边的奴婢?
想到这些,百花结萝的心里一时间如交错盘生的藤蔓一般,找不到头绪。
“奴婢特地出去打听过了,听府里的小侍女说,王爷很生气,说他们不该暗自谋害主子呢!”
百花结萝听茗儿如此一说,心里的疑惑便少了三分,心里不觉有一种轻松的感觉,难不成靖南王是看在师父南宫徵羽的面子上才为自己鸣不平的?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伤人性命呀!这件事又哪里是制衣女工的错?若没有人暗自吩咐指使,她们敢自私在舞衣上动手脚吗?
她想到那名女工无辜惨死,便觉得一阵胸闷,叹了一口气,对茗儿说道:“我腿脚不方便,你扶着我,我去院子里转转。”
茗儿点点头,扶着她出了门。
晨曦刚刚漫过屋檐,清晨的竹里馆非常的凉爽,空气中弥漫着若隐若无的水汽,轻盈飘逸在竹林之中,一旁的小塘子里,几朵榴花全部张开了俏丽的笑靥,紧紧依偎在碧绿的荷叶上,在宁静淡雅的晨辉照耀下,显得更加雅洁,妩媚,清秀。
此刻的竹里馆,一片清幽气象,全然没了王府里的喧闹,让百花结萝感到心平气和了些。她在院中站了一会,茗儿担心她累了,便扶着她朝水塘后面竹林里的石桌走去。
曲径通幽,刚出了竹林,百花结萝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林间的阳光下,此刻,那人安静如画,双眼轻阖,似乎在品味着夏日里难得的清爽。
百花结萝本不想往近里走,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那个男子叫道:“百花姑娘,怎么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如此匆忙就要离开?”
——来了!
百花结萝心口微颤,胸中不动声色,换了一副勉强的笑颜:“腿脚不便,就不给公子行礼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姬子重笑了笑,说道:“我姓袁,名子重,我叫我子重便是。”
“袁公子万福。”百花结萝不由得暗笑,这个名字倒是雅致,却与他为人不符——
“小女子适才并不是故意视而不见,只是见公子一人独享这份静谧,不忍打扰,所以才自己走开的。”
“在下昨日已领教过姑娘的伶牙俐齿了。常言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姑娘若是不嫌弃,何不坐下来一起享受这份静谧呢?莫不是怕是我在这里,扰了姑娘的雅兴吧?”姬子重笑着起身,朝百花结萝走来。
“袁公子言重了……”不等百花结萝将话说完,姬子重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搂住百花结萝的纤纤细腰,臂上轻轻一使劲,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全然不顾一旁还有茗儿在场。
“你,你想干什么?”百花结萝被姬子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前生种种悲愤忽然涌了上来,怎么也不肯让他碰自己一下——茗儿在一旁看着被吓傻了,一时之间呆怔在那里——姬子重似乎也被这种狠绝的挣扎震惊了,不消几下便被她挣脱。
“想不到百百花姑娘如此聪明潇洒,竟然也如此在乎繁文缛节!在下只不过是见姑娘走得辛苦,不忍心让你一瘸一拐,所以权当代劳罢了。并不是等徒浪子有意轻薄,姑娘大可放心。”他一边大笑,一边说话。
百花结萝摁下心头重重恨意,面色却丝毫不流露,只作出一种小儿女情态,被他搂在怀中,一抹红霞浮上脸颊……
她有些害羞的缩了缩肩膀,表面佯装镇定的说道:“看来,倒是我有负公子一番美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姬子重低头看着怀中人儿的娇态,感觉如一个温顺的小兽一般,不过这小兽却不能张口,否则一副灵牙利齿,便叫人招架不住。他似乎并不介意,玩味地说道:“姑娘的伶牙俐齿,比你身体的重量还让人招架不住!”
百花结萝愤然抬头,不料正撞上姬子重的目光。
四目相接之际,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姬子重只觉得这女子的眼眸如漩涡一般醉人,不自觉便被吸引到了里面,顿时怔了一下。恰在此时,一只晨鸟击翅从竹林间飞过,“呜哇”的啼叫声惊起林间竹声“唰唰”作响,他尴尬的咳了一下,将眼神从那一窝无尽漩涡中拽了出来,迅速走到石桌旁,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玉人放下,然后回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