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落到楼梯的转角。
百花结萝缓缓地向亮着灯的内间走去,虽然表面镇定,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已万般翻腾。
今日之事,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且不说她在百花舞过后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妓女,单单是她瞒着花妈妈私下跑来找靖南王这件事,一旦被芍药那样的长舌妇给说出去,花妈妈怎么可能轻易饶了她?
纵然前生经历过大风大浪,可那时她是慕容家的长女,从未处于这种境地过。
然而,纵然此刻她只是一介风尘女子,今晚面见靖南王,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百花结萝深呼吸了一口气,施施然地走到那间亮着灯、关着门的豪华内间门口,再三斟酌后,出手敲了三下。
“进来吧。”敲门声刚落,屋子里便传出了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
这个男声入耳,百花结萝不禁微怔。
前世,在一些宫廷宴席上她曾见过靖南王,由于纵情声色,他总是有些疲态的,脸上泛着酒色之气;堂堂亲王,竟然搞到如此地步,令自己不齿——而后来他又举荐鹿非烟入宫,自己对他便只剩下了极为厌恶……
此时此刻,那声音竟然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什么都未发生过,爱恨纠葛,恩怨情仇。
她把手放在门上,忽觉人生恍惚,一梦皆空。
她做好了看见一切不应该看见的****情景、明天可能会长针眼的充分准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而入。
原本以为人会在床榻上,但她猛一抬头,立刻看到蓝色帷帐后,一抹白色人影静坐在琴架之畔,正眸光淡淡地看着她。
年轻时代的靖南王,果然风采出众,不枉众人赞誉。
“这位姑娘,你拿了芙蓉花锦帕来求见本王,怎么见面了却又不说话?难不成是看到本王之后,反而失望了么?”男子一袭黑发如锦似墨,语气微带调侃之意,承托着整个人飘逸俊秀,神韵温雅,气度淡漠,使人忍不住想去盯着他看,却又不敢多看。
百花结萝抬头他一眼,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说道:“奴家怎么能失望?不过是觉着太过庆幸罢了!”
靖南王“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姑娘,此话怎讲?”
百花结萝微微笑了笑,神情慵懒地耸了耸肩:“像王爷这样人品出众,风骨闲散,又是皇孙贵胄,我第一次见到王爷,当然会诚惶诚恐,连话都不会说啦。”
她虽然口称惶恐,却始终神情自若。
靖南王望着百花结萝,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似对她的话语十分赞同:“你递锦帕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来赞扬本王的吧?”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身材也还没有长成闺阁少女,但容颜高雅而清丽,让人不禁心驰神往。若是假以时日,必定会长成倾城之色……
——更重要的是,她那深潭一般的眼睛,像是掩映着极为漫长的爱恨,繁华至寂寞,犹如花开荼蘼……
这个小姑娘,绝不简单!
百花结萝并不在乎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淡淡道:“我有一桩急事,想求王爷帮我。”
靖南王低头端起桌上白底青花瓷杯,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揭起杯盖,吹了吹茶面上的拳曲嫩叶,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抬头浅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久闻王爷淡泊名利,素好风雅之事,凡是有才华者,皆可收容入府。奴家歌舞琴箫无一不精,虽才情不及子期伯牙,但有附庸风雅之心。只是身陷污秽之地,不得施展。所以今日斗胆前来,厚颜毛遂自荐,希望王爷能够收留我入府,即使为奴为婢,奴家也愿意。”
百花结萝神色盈盈,一气说完了这番话,便福了一福身,眼神中毫无畏惧之色。
靖南王定定地盯着她,他听着她侃侃而谈,修长的手指关节无意识的在雕花桃木圆桌上敲着,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