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水微凉,星光稀落,今晚的夜,出奇的宁静。
正是这宁静的原野,一只仪仗队拉出长长一条红线。舞带轻翻,在夜风中晕染起一丝丝苍凉感。马蹄声一点一点临近。
前面探路的人,身形高大,赶回来禀告道:“大王,已经过了十三弯,很快就要出晋城到达凉州。如今天色已晚,将士们赶了一整天的路,怕是早就累极,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
北辰冥端坐不动,锐利的双眼一斜,那人便自觉多嘴,连忙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言了。
“所有将士们听令,原地休息一刻钟!”
后面仪仗队里,一定赤红软轿里面透出一个婉转好听的声音,好奇道:“小乐,外面怎么了?”
那唤三小乐的侍女离近了几分,回道:“公主,是大王吩咐全将士们原地休息片刻。”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淡淡嗯了一声。帝长鸢想了想,说道,“小乐,扶我出来透透气。”
“这……”小乐面露难色。就在这时,一个北辰侍卫驱马过来,隔着三步路的距离,对这边说道。
“大王差小的说来问问,公主若是觉得累,可以出马车去前面与大王共处一段。”
在东凤这边,未婚男女之间是不能再大婚拜堂前见面的,这也就是刚才小乐为难的地方。但是北辰风俗开放,北辰冥更是洒脱不羁,心疼美人,方才派了人过来询问。
帝长鸢嗯了一声,纤纤手指从锦帘探了出来,小乐连忙伸手去扶。
轻纱掩面,莲步轻移,端的一身雍容高雅。帝长鸢抬目四望,在那个北辰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前面北辰冥休息时临时搭建的简单帐篷前。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加之是晚上,夜风吹来,凉森森的,有些浸骨。
帝长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坐下肩上就感觉一片暖意,黑色大麾搭在她削弱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轻纱,透出一丝丝暖意。
她似有片刻惊讶,秀丽的眸光呆呆的凝聚在肩膀那大麾上。
耳边传来北辰冥清冷无波的声音,“夜里天寒,公主身子骨弱,不要着凉了。”
帝长鸢愣怔后回神,黑夜明月光下,她巴掌大的阴柔脸上不自然飘飞起两抹红晕。垂低了头,启唇道:“谢谢大王。”
北辰冥不经意牵起她的手,弯唇荡出一丝冷冽的笑意,“你就要是本王的妃,本王自然要对你呵护关心。”
他握紧了手,敛去眼中那一丝犹豫的暗沉色。那句话是帝长鸢说,也是对自己说。
她是他的妃,这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这也是自己当初选择的人,唯有指定的女子。他会对她好,也可以试着给她一丝怜意,因为这回事一身陪着自己走下去的女子。
北辰冥坚定的想着,大脑中却不期然再飘出一段青影,让他刚刚坚定下来的心,有了一丝裂痕。
帝长鸢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牛皮装的水,倒了一杯,捧着喝。
“我有些闷,可以出去走走吗?”
北辰冥点点头,视线扫过那一望无际的原野,说道:“这里四面平坦,但是天黑夜深,不要走太远了。”
“长鸳省得。”
带着贴身侍女一起走了出去。她站在一面稍微高一点的小丘,负手,迎风而立。轻纱随着风在空中飘了起来,肩膀上那件大麾像被风刮的呼啦啦响,将她削弱的肩膀勾勒得更加单薄,好像下一刻就要挣脱她的身子。长发挽成了东凤女子出阁时常用的桃花髻,耳鬓两边松散下来两缕。飞散在她面颊前,将那秋水淡淡色的双眸浸染了几丝哀凉之意。
小侍女站在她背后,看着这一幅静谧的画面,以为是公主因为要远去和亲而心底悲伤,出于奴婢的身份也不驱使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劝慰道:“公主,奴婢瞧北辰王对公主一路上也算是呵护备至,公主和亲到了北辰也一定会备受宠爱,断不可吃了半点亏去。”
帝长鸢出神,像是良久之后才明白婢女口中的话,沉默的点了点头。
“好了,公主回吧,可不要让大王等久了担心。”小乐见自家公主心境开阔了一些,也不由自主跟着开心了起来,说道。
帝长鸢正要转身回去,不料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空中突然绽放起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墨菊色夜幕下,那多眼花开得美丽又缠烂,虚渺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小乐看着,皱眉心想:这原野无月的晚上,怎么会有烟花呢?
可是,帝长鸢却瞪大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色。四边马蹄驱近,像是平地升起来一样,黑衣诡异,四散在周围,呈现出包围的趋势。
小乐被眼前架势吓愣了神,嘴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动着。突然,身边冷气一扬,眨眼工夫,北辰冥已经站出来将帝长鸢护在身后。
沉冷的声音响在这广袤的夜空下,没有半点温度:“什么人?”
马蹄由远及近,却又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一个素色身影从队伍深处走了出来。那是一匹黑色骏马,四肢矫健,马蹄如飞。马背上,站着一个人,那人似内力极高,在飞奔的马背上还能稳燃不动。这时,原本无月的天,莲月像是穿透层层云朵,透出一丝丝光亮。混着着夜色,将那人的身形勾勒得如有若无,明灭难辨。
北辰冥视线锁在那人身上。身形那股熟悉让他心跳慢了一瞬,视线再往上一旋,那张期待中的脸被一块白布包了起来,只留下一双清剪如月牙的眼,冷冷淡淡的,与他身上那一股无形的贵气相衬。突然,那上弦月眉眼弯了弯,似笑非笑。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隐隐透出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他说道:“一介布衣,不敢在北辰王面前卖弄。在下今日来,只为向大王讨求一个人。”
劲敌当前,北辰冥还能镇定自若,这份胆识让花容邪不由得佩服,但是今日她既然来了,就注定了一场硬仗。她出手,就没有无功而返的例子!
北辰冥寒目一闪:“噢?那人是谁?”
花容邪没有说名字,手在空中划出一段好看的弧度,朝着他背后帝长鸢,猛然一指:“她……”
此话一出,立即有北辰侍卫站出来呵斥:“放肆!你可知你手指着的人是谁?”
花容邪懒洋洋一笑,身影一旋,款款稳稳的落坐在马背上。不是骑姿,而是慵懒地横坐,身子一俯,单手抵在马头顶上,托起下巴,弯弯笑看着那边。
她不说乎,但是那绽放笑意的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压迫人的狂气,让那出声之人直觉得有万千箭矢对准了自己,刷拉拉往自己身上射来。
他身子一颤,不自觉王后退了几步。
“在下斗胆,请大王成全在下这卑微的请求。”花容邪语气一凛,下了最后通牒。
北辰冥凤眼一眯,冷光凝聚了起来,墨色濡染的青丝张狂的飞动在空中,划过他的面,将他唇角边那一丝似笑非笑拉得越发意味深长。
“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花容邪身子一下子端正过来,猛的抬眸,两道冷光射出去:“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像是相应她的话,一语落下,背后那些蒙面黑衣人全都勒紧了马缰,做出预攻状,如弓在弦,一触即发!
北辰冥哼笑了一声,似不屑至极,气势一狂,说道:“本王倒要好好见识见识怎么个无礼法!”
两人,几乎是同时挥袖。双方往前,交接在一片。
帝长鸢握紧了手,不知道是被风吹冷着了,还是被眼前景象给吓住了,全身微微一颤。
北辰冥握住她的手也感受到了她明显的一丝颤抖,按住她肩膀,给她无声的庇护。
帝长鸢几次张了张口,说道:“大王,长鸳不愿大王为了长鸳而折损兵力,他也只说要长鸳一人,所以……长鸳恳请大王让长鸳出去平息这场恶斗。”
她说的激动,一下子就脱开了北辰冥的怀间。看着那两方恶战,心中似有不忍,面上也紧张的有些苍白。
北辰冥脸色一寒,睨着她的视线,也渐渐寒了一层。
“大王?”帝长鸢拽紧了袖子,迈出一步。
却被北辰冥一拂袖打断了后面未出口的话,“孤决定了的事,就绝没有改变注意的!”
帝长鸢微微苍白的脸,这一先变得惨白。
还想说些什么,一旁旁观的小乐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朝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