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天气意外的阳光明媚,墓园的青草地上聚集了很多人,要倒比想象中热闹很多。在殷父最后的日子里,他过得既癫狂又落魄基本上没有剩下什么朋友,但是死后却得到这么多人的吊唁,那些人无非也是想探探殷家的消息而已。
殷家的后代里面不想让老爷子醒过来的人有很多,想让他醒过来的也有很多,在各方面的博弈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但老爷子终究还是没有醒,医生说他年岁已高,到这种程度差不多就是听天由命了。
本来想在殷宁身上得到一些什么的殷守成盘算也落了空,他看向不远处一袭黑衣的殷宁,脸上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原本以为说服这样一个小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殷宁背对着死人起誓,表明他对老爷子的打算一无所知,并且完全没有跳出来争财产的打算,神色中的决然让已经年过半百的殷守成不由为之侧目。虽然到最后还是要闹上法庭,好在殷宁为了答谢他出面料理后事,答应无论分到多少都愿意让渡出去,这在一定意义上达成了两人的共识,而正因为如此殷父才会得以葬在这里。
此刻的殷宁站在墓碑的旁边,接受来自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的慰问,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显得单薄起来。
顾远亭站在远处,因为不放心来到这里,却似乎什么也不能做。殷宁的父亲死无全尸,殷家老爷子看样子也醒不过来了,黑衣法师更是被他亲眼所见被百鬼吞噬连灵魂都没有放过,世间知道那个秘密的也许只剩下顾远亭一个人。他看着殷宁孤苦无援的样子,一时有点心疼,但是他知道最坏的结果已经被排除掉了,事情总归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顾远亭一回头,便看见一张熟人的脸。
“你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想找你都找不到,现在在这种场合下见到真不知道应该说恭喜,还是应该说节哀了。”
来的人是顾远帆,说的话同样那么不着调,顾远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远帆带着一种颇为复杂的神色望过来说,“我是陪着家琪来的。”这话说的亲昵,听起来就是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样子。
顾远亭有些惊讶,“你妈同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谢兰惠,按照她的风格,在殷父出事前巴不得这两个人确定关系,但如今即便已经确定了关系,她也要想办法把两个人拆开才行。
顾远帆苦笑,“没敢让她知道。”
顾远亭同情地望着他,“你能瞒多久呢?”
顾远帆叹了口气,“能瞒一天算一天吧,家琪也不愿意跟我回顾家,她说不能堂堂正正地从殷家出来就哪里都不会去。”
顾远亭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她让你来找我?”
见自己的意图被点破,顾远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家琪听说殷宁拒绝了继承殷家的机会,简直要疯了。我跟她说即便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真正当家主事了也未必会接她回来,可是她就是不肯听,说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非要我来找你再劝劝殷宁。”
“我姓顾他姓殷,我怎么劝他?”顾远亭淡淡地说。
顾远帆诡秘地凑近他的耳畔说,“上次殷宁生日宴会上的事情,家琪都告诉我了,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你能把他拿下。若不是对方是殷家,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好让他们家小少爷不得不依附于你。现在是你在包养他吧?”
顾远亭怒目而视,“胡说八道。”
顾远帆连忙赔礼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你说的话他是会听的吧。”
顾远亭冷笑,“顾远帆你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十八岁的殷宁能掌控整个殷家?”
顾远帆一愣,讪笑道,“不管能不能,对他来说总归是一个机会。”他没有说的是,对殷家琪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得到这个机会的代价是失去将来的其他可能,是你的话你会愿意回去吗?”
顾远帆终于无言以对。他其实不是真的傻,心地也并不坏,只是被殷家琪温言软语一说就有点飘飘然,现在被顾远亭泼了一盆冷水才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可是这时候他还是惦记着殷家琪,不甘心地继续游说着顾远亭,“你又不是他,不问问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顾远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说,“其实对我来说,他永远不回殷家躲在我的羽翼之下才是最好的,你的殷家琪不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