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松哥儿叫得乔松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大学里室友们叫的。因为他年纪最大。很快叫开来。来到这里之后,同校一起来的樊红国,就把这个叫法传开了。比他年纪小的都这么叫。调皮的胡奇还总喜欢把儿化音拖得很长,以达到占他便宜的目的。
见乔松不说话,喻之文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个政委思想工作做得太失败了。从你入院到出院。都没有好好找你谈,让你胡思乱想。才会这样的。”
“这不是您谈话就能解决事情。”乔松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一副破釜沉舟的神情。既然暴露了,索性就正面交锋吧。不管喻政委是不是内奸,他都要查下去。
“你是想找关于那天行动的部署内容吗?”
“是。”
“想要亲自抓到袁超为战友们报仇?”
“不仅如此。”
“哦,还有什么?”望着乔松越来越坚毅的眼神,喻之文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我怀疑在总队领导班子内部有内奸,将我们的行动路线泄露给毒贩。导致我们在袭击中受到重创。”乔松单刀直入,眼神凌冽的盯着喻之文,他要看清他的反应。
喻之文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然后说,“你觉得我有可能是内奸。”
“据说在现场被廖文辉和樊红国击毙的人中,有两名同你的籍贯是一样的,勐海县勐满镇。”
“就凭这一点?”
“我知道这一点是没有太大说服力,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回忆我们遇袭时的场景,绝对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埋伏。后期搜捕队发现的那些痕迹,什么万宝路香烟、美国军靴印,在我看来,都是为了在多勒巴林子袭击我们而放的烟雾。也就是说,犯罪分子搞出这么多事,正是为了我们内部帮住他们的人打掩护。”
听了乔松的叙述,轮到喻之文沉默了。他忧心忡忡的走来走去。乔松的视线一种黏着在他的身上。他觉得喻之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在犹豫。
“喻政委,我觉得自己之所以活下来不是侥幸,是战友们冥冥之中在保护我,让我没有随他们一起死,而是留下来,将真想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同袁超有关的线索全部断掉了。只有找出这个内奸,才能有一丝线索。”
“可是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纪律了。”喻之文突然抬头说。
“我不在乎。”乔松一脸坦然,“曾经的我是那样一个乖乖的学生,到了军营是最将纪律的战士。可是当我发现在无辜生命死难的背后有阴谋的影子。望着战友们一个个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觉得原先的我已经同他们一起在片林子里一起死掉了。新生的我。一定是为了复仇而生。”
“仇恨带来的只有痛苦。复仇的过程,只是以毒攻毒而已。”喻之文望着乔松,眼中闪烁着关切的光,“你是文科生,我想你读过,你应该知道。继续下去,会把你拖入一个危险的泥淖。像今晚。从前的你不会这么做的。”
“政委,谢谢你为我做的思想工作,在找到内奸和抓到袁超之前,我不在乎什么泥淖。不在乎自己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乔松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下,“如果政委你知道什么相关情况,请你告诉我。免得我这么无厘头的乱闯下去。你说对吧。”
望着乔松执着的眼神,喻之文的心底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个问题。如果乔松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押送毒贩的计划应该是泄露了,而且有可能是从他这里泄露的。
那时有人在会上提出计划被泄露的这件事情时,他已经心头一惊,当初的情况他不能确定,只在心里留下一个阴影。今天乔松找上门来。让他胸中的阴影不断扩大。
他的思考,乔松全看在眼里,眼前的老领导一定隐瞒着什么。
“喻政委。我知道你快要转业了,所以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请你想想那六个还在热带雨林里徘徊的亡魂,算我求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吗?”
喻之文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茶,喝了一口,冰冷苦涩的茶水带给他无比的清醒。“的确有一个情况,我没有向上级汇报。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情况。”
“您请说。”
“行动计划那天制定好之后。总队长就交给我留底封存。我把计划放在袋子里密封好了之后,就准备放保险箱。
可是突然接到门口站岗哨兵的电话,说我们家乡有个亲戚来找我,火烧火燎的硬要往我们这里闯。我们家乡这些亲戚,没过读书,又是一根筋,说不通,所以连忙放下文件袋子关上门就想先下去解决了再说。”
“后来?”
“谁知走到门口一看,没人,哨兵说,我来到之前一分钟,那人走了,说是搞错了。我也很纳闷,连忙走回来,发现桌上的文件还在。不过我仔细检查封口,感觉有被动过的痕迹。”
“被打开过的痕迹?”乔松心想这一定是调虎离山之计。
“被重新打开的痕迹还真不明显,只是在文件袋封口的边上,多了一个蓝紫色的污点。我记得之前用浆糊封起来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的。只是不清楚这个污点是怎么弄上去的。说实话,当时我还真无法判断是不是有人进来偷看了行动计划书。所以没有说出来。”
喻之文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直到你们出事,直到有人提出行动计划是否泄露,我才意识到,那天也许真有人进来我的办公室过。我不敢说出来,怕就要转业之际让自己受处分。不瞒你说,这几个月都住在办公室。我想在我走之前,守好这里面的东西。”
“那个文件袋还在吗?”乔松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僵硬。每个人都有他自私的一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来指责老领导,但是从这时起,他在心底里瞧不起他。
“在。我拿给你看。其实,也不是我不想说出来,只是真的无法判断。”喻之文说着,走到保险柜,转动密码轴,再插入钥匙,打开了柜子。在第二层的最上面,拿出一个文件袋。
乔松结果文件袋,翻到背面。在封口处的末端,果然有一个蓝紫色的污迹。由于时间久了,颜色在变淡。污迹很小,半颗米粒大小。
“你看,就这个,”喻之文指着小蓝点说,“仅仅凭这个,很难说明吧。”
“你确定在你封上口的时候这个痕迹是没有的?”
“能确定。只是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
望着蓝紫色的黑点,乔松全部的脑子都开动起来,突然,一个在高中课堂里的知识被调了出来。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还想起了刚刚在岳参谋办公室里,翻看的那本整个总队人员的详细情况记录。
右边的耳朵开始“铿铿铿”的鸣叫起来,他不断击打着疼痛的左边脑袋。“铿铿铿”声变得清脆。
进入部队他很喜欢玩一个游戏,就是蒙眼拆枪和装枪的游戏。规定的时间内,快速的完成。
当最后的弹夹装好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种顺畅的“铿锵”声,游戏结束,所有的部分都已到位。
疼痛在晃荡的脑浆中消失的时候,乔松听到了这种声音。所有的连起来了,他相信他找到了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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