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回到家,闲来无事,就和李书一人拿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摘韭菜,家里人都爱吃韭菜,所以,李墨就在老屋的菜园子里种了不少枇。
一大把韭菜刚摘好,远远的,就听见李香玉仍旧愤愤的声音,两人起身,来到院门口,只见李墨、李香玉还有小五,三个人正上了坡,往家这边走着。
一路走,李香玉还不停的拉着李墨,跟他喋喋不休的说道着。
“老大,我问你,那臭娘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墨黑着脸道,“当然不是真的。”
“那你倒是跟我说清楚,才多长的时间,你们咋就有这么多银子,又是盖房子,又是开铺子的?”李香玉追着问。
原来,她在村子里,跟几个婆娘坐在一起闲聊说笑,有意无意就有些得意自己的侄子们出息,盖新楼、开铺子什么的,将来怕是神女沟都没人能赶的上。
这时,杏娘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突然就冒了一句,“这还得多亏你那侄媳妇呢。”
就这一句惹事了,更是惹的不明就里的人纷纷猜想,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挣这么多银子?而且这么短的时间?
杏娘好似很有经验似的笑了,说这有何难,只要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想要银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一说可不得了,只要有脑子的人,稍微想想,都能猜的到杏娘那话是什么意思铍。
李香玉顿时火了,一巴掌就扇了杏娘那得意洋洋的脸,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就一顿狠揍。
虽然,她心里不待见李蔓,觉得她相貌太过美了些,这在他们这样的农家未必是好事,可是,也容不得别人这样糟践,这其中可关系着她那些侄子的名声呢。
所以,那种情况下,尽管她也对李家突然有钱这事有了些怀疑,但仍旧死死钳制着杏娘,一顿猛揍之后,还逼着她把话收回去,非说她那是胡言陷害栽赃,是羡慕嫉妒恨。
直到李墨来了,杏娘已经被李香玉摁在地上,摔掉了两颗大门牙了。
李香玉以前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就很泼辣强势,基本上,只要不是跟男人打架,她都不会吃亏,这点,李墨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也是没让李书跟着的原因。
他去,别人只当是去拉架,可李书也去了,两兄弟一起,人家说不定会议论这一家子一起欺负人来了。
一瞧被摁在地上揍的是杏娘,李墨就头疼起来,这杏娘已经成了这村里说话最没把门的,经她那张嘴,还不知在李香玉面前编排出了什么呢。
“李墨,救命啊,你大姑要杀人了。”杏娘满脸是血,被摁在地上爬不起来,边上围观的人,也没人敢上来拉架的,或者说,也没什么人愿意帮杏娘的,都觉得她挨揍那是活该。
李墨嫌恶的看了杏娘一眼,也怕自己这大姑下手没个轻重,真要将人揍出个好歹来,也不好说。
所以,他还是拉了拉李香玉,“大姑,你这是干什么?”
“老大,你来的正好,你给我扇这臭女人的嘴,她竟然敢胡说,说你们盖房子、开铺子的钱都是你媳妇挣的脏钱。”李香玉气道。
李墨当即黑沉了脸,拉着李香玉就走,“大姑,你跟这种女人能说什么?她的话也你能信?”
他这声音挺大,相当于也是说给其他围观的人听的。
其实,他不这样说,人家也不会信杏娘的话的,不看别的,就看李家兄弟对媳妇维护的那个样儿,会舍得让媳妇去做脏事?打死他们也不信的。
所以,李墨小五拉着李香玉离开,众人反倒嘲讽数落起杏娘的不是来,都说她大嘴巴,不该乱坏人家媳妇名声。
气的杏娘坐在地上又哭又骂。
回去的路上,李香玉就抓着李墨不放,死活要他说清楚家里银子的来路,她可没忘记,一来李墨就说家里能盖房子是李蔓的功劳,当时,她还只当是他想增加对李蔓的好感度呢,现在想来,起疑了。
可李墨也不想说李蔓那银子是从青、楼挣来的,只得含糊敷衍着。
两人就这样一路闹到了家。
一进院门,就瞅见李书跟李蔓,李香玉直朝李蔓奔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就问,“你跟我说清楚,家里那些银子,你是怎么挣来的?”
她因为情绪激动,声调又高又尖锐,李蔓被吓了一跳,还好,李墨李书两个及时过来,一人扯一边,将李香玉扯了开。
“大姑,你干什么?”李书护在李蔓身前,不悦的看着李香玉,在外头跟人打架不过瘾,回家欺负他媳妇来了吗?
“老三,你给我闪开,我今天就要问清楚。”李香玉还要扯开李书拉李蔓,被李墨钳制住了胳膊,也不太能动弹,气道,“老大,这事,你们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大姑,你有话好好说,先进屋消消火,别吓着......”李墨本是怕吓着李蔓,可这样一说无疑于火上浇油,话到嘴边,改口道,“别吓着小五。”
小五很机灵,立刻瘪着嘴,蹭到李香玉跟前,拉着她的袖子哀求着,“大姑,别打了。”
“我——”李香玉一口怒气憋了回去,“我又没说要打她,找她问个话,你们紧张什么?”
不紧张才怪,李墨一想到刚才杏娘被揍的看不到原形,心里头就担心这大姑会对蔓儿下黑手。
不过,这么一会子,李蔓倒是冷静下来,醒过味儿来了。
“大姑,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你就说家里盖房子、开铺子的银子都是哪里来的吧?”李香玉直接了当的问。
“我挣的。”李蔓回答的也干脆,“当时,除了小五,大哥他们全部都在。”
李香玉狐疑的瞅着李墨,“你也在?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那......那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那意思却透着明白,李墨脸色越发黑沉,“你想到哪儿去了?”
“这还用我想吗?她一个弱女子能靠什么挣钱?”李香玉狠狠白了李墨一眼,自以为想的通透,而且,这样的事在这年代也不少见,当然,逼迫自己媳妇做ji的少,但是,有那些缺钱花的,直接将媳妇典当给别人换银子的可不在少数。
李蔓满头黑线,已经基本猜到了李香玉脑子里怎么想的了,顿时又有几分寒心和气恼。
李墨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还是嫌她那钱挣的不光明磊落吗?是脏钱吗?
她不由瞟了李墨一眼,就这一眼,略带失望的眼神,让李墨心头一凛,“蔓儿......”
李蔓没让他后头的话说出来,直接开口对李香玉道,“那银子是我从暖香楼挣的,我卖给他们一项技术,挣了一千两。”
“一千两。”李香玉瞠目结舌,“什......什么技术,一千两?”
“就是化化妆做做造型,另外出了几个点子,让他们生意起死回生了。”李蔓简单说道,她不偷不抢不卖的,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
“你?”李香玉是生活在外面镇上的,也是听说过那暖香楼的,虽然,李蔓说什么技术卖的挣钱,可是,那种地方是本分女人该去的地方吗?
看李蔓一脸倔强不知悔改的模样,李香玉气的脸皮直颤,回头,冷冷瞪了李墨一眼,“老大,你跟我进屋。”
李墨无奈的看了李蔓一眼,转而跟李香玉进了堂屋。
院子里,李蔓也微微怔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像突然被压了块大石头,闷的吐不过气来。
“媳妇,你别管她,她作惯了,一天不刺弄人心里就不舒服。”见她脸色不对,李书忙哄着。
边上,小五看李蔓脸色煞白,心里也涌出怜惜之意,可看着她在三哥的抚慰下,展唇一笑,又有些恼般,转过身,朝自己卧房去。
“算了,我没事,我去洗菜,晚上韭菜要怎么吃?做汤还是清炒?”李蔓故作轻松的问。
李书跟着她蹲下捋着地上的韭菜,一面担心的瞅着她,“媳妇,你真没事?我知道,大姑那话你肯定生气,不过,你真别介意——”
“真没有。”李蔓朝他摆手,她介意的是——李墨的态度,原本就是一件很干净的事,可他为何不直接说呢?这样藏着掖着敷衍着反而伤了她的心。
——
堂屋里,李香玉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喘着气,似乎被气的不轻,可她迟迟不说话,就等着李墨表明态度。
李墨正在懊恼,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刚才李蔓瞧他的眼神那样失望——
“老大。”见他迟迟不语,李香玉只得先开口,“你说这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墨脑子里挥不去的还是李蔓的眼神,她从未那样看他,他心里明白,他没说清楚肯定伤她了,可是,他知道李香玉的脾气,即便什么都没有,一联想到那种地方,她也是不会罢休的,他也是怕她闹腾很了会伤到李蔓,可谁知,到头来还是这样——
以为他是装糊涂,李香玉严厉的瞪着他片刻,方道,“你媳妇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护着不管不问吗?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又怎样?当时我们兄弟陪着一起的,她没偷没抢也没做什么丢人的事,那样大热的天,天天来来回回的到人家那里做师傅,她那样辛苦——”
“辛苦?平平白白就挣了一千两,呵,这要还是辛苦钱,天底下的人怕都愿意干这辛苦的事吧?”李香玉嘲讽道,“只是,老大,你山上埋着的爹娘,要是知道你媳妇这样出息,会不会笑醒过来?”
李墨脸色陡变,冷声呵斥,“大姑——”
李香玉被喝的一愣,旋即不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这可是有辱门风的事。”
“够了。”李墨冷凝的瞅着她,“大姑,我再跟你申明一下,蔓儿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你若说她有辱门风,倒不如说我,她做事都是先经过我。”
“你?”李香玉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护着吧,哪里有纵着媳妇这样的?”
李墨冷笑,“你也知道我纵着媳妇,没错,我就是纵着她,在我眼里,她不论怎样都是好的。所以,你要是还愿意做我的大姑,你就什么都不要说。你说她就等于说我。”
“你——”李香玉气的说不出话了,末了,眼泪刷拉拉的掉下来,“老大,你怎么变得这么不争气啊?不过就一个女人,就把你祸害成这样?”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我媳妇。”李墨丢下一句话,没再理会李香玉,起身就出了门。
刚才,蔓儿伤心了,他放心不下。
其实,李蔓在院子里,已经将屋里两人的对话听了七八分,对于李墨如此直接不加掩饰的维护,心里头又渐渐涌出甜意,对他的气恼失望也渐渐没了。
所以,当李墨找出来的时候,她反倒劝他,“大哥,你别气了,你大姑心里也是为你们好,说什么你就听着好了。”
“蔓儿。”这样的话,在李墨听来更觉刺心,他宁愿李蔓骂他几句,甚至打他都可以,“对不起,是我不好。”
“与你何干。”李蔓叹气,都是这年代的封建思想罢了,也怪她,当日只觉得这样挣钱快,而且,自己觉得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根本不在乎什么流言之类,现在想想,人只要活在这世上,怕很难独立于世吧,还得适应这个社会才行。
“我——”
“大哥,行了,媳妇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李书也跟着劝起了李墨。
李墨轻轻一叹,“好,此事到此为止。”
李蔓微微一笑,算了,事情都发生了,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她的男人们全部站在她这边,这就足够了。
她依然如往常一样,开开心心的准备着晚饭。
李香玉趴在堂屋的大桌子上,呜呜咽咽似真似假的哭了好半天,却不见一个来哄的,心里都凉透了,暗骂了几声白眼狼,之后还是委屈的自己抹了泪,装作满不在乎的出来。
院子里没有人,李墨李书又到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