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窦青娥附和道,“这些陈年往事,早就有结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院子外头却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丫鬟,手里还端着一个沉沉的铜盆,里头似乎放了几件沾了水的衣裳。
“老爷,老爷,这是奴婢们刚从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捞出来的。”
秦质一见到这白色底的莲花图样的衣裳就变了脸,李萋萋更是慌张地躲在秦质身后,指着这铜盆里的衣裳喊道:“就是这件,我刚才看到的女人,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她头发长长的,再穿着这件白衣裳,老爷,真的太可怕了,老爷……。”说着说着,李萋萋的抽泣声音由小变大,恍若受了极大的惊吓。
窦青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铜盆里的湿衣裳,不可能的,她方才明明派人仔细搜查到了院子,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发现,或者说,就算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她也一定会在秦质来之前,让其彻底地消失。
秦玉暖悠悠然地开了话头,“玉暖那时候年纪小,不过也听府里的人谈起过,说何姨娘死得十分蹊跷,这回李姨娘才住进芙蓉院没多久,就看到了疑似何姨娘的女子,且不管是不是真的,可是如今府中关于这件事起了不少风言风语,父亲,倒不如查清楚了,也好许李姨娘一个心安,慰何姨娘在天之灵。”
“三姑娘,那时候你还小,不明事理也不能怪你,可是你可知道,老爷当初为了何妹妹的去世痛彻心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岂不是让老爷伤心几回。”窦青娥话语和婉,神态端庄,浑然一副当家主母的作势。
“母亲误会玉暖了,”秦玉暖笑道,“只不过玉暖今日抄写的佛经里也说了,万事皆有因果,如今何姨娘显灵,必定是有所求或者有所冤屈,为何不解其心意,也算是给何姨娘一个交代。”
李萋萋听到“显灵”二字便是一颤,愈发紧张地拽住了秦质的衣襟:“老爷,妾身进府后也听闻过一些传闻,说那何姐姐死时面容狰狞,脸颊泛黑,嘴唇也是蹊跷的青色,这根本不像是得了病突然暴毙,倒是像被人下了毒,若真是如此,何姐姐定是有莫大的冤屈要申诉啊。”
秦玉暖抚着胸口惴惴道,“难怪近日玉暖在福熙院里也时常能听到女子哀婉的哭泣声,还以为是听错了,若真是……。”秦玉暖微顿,适可而止,意思已经到了,便不必再多说。
窦青娥看着李萋萋在秦质怀里娇弱得似弱柳一般,皱了皱眉,心头顿生不快,对着秦玉暖冷冷哼了一声:“如今你倒是长进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秦云妆立刻帮腔道:“是啊,那个时候妹妹不过八、九岁,知道些什么,今日乱在父亲面前嚷嚷,白惹了父亲心烦。”
秦临风自是冷哼了一声:“有什么样的出身便是有什么样的做派,我看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会半夜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窦青娥母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连针对秦玉暖,秦玉暖只待他们消停了,才是轻轻地福了福身子:“母亲、大哥和大姐姐说的都有道理,玉暖是晚辈,自然不清楚当年的情况,这一切,自当交由父亲定夺。”
所有的事情又被踢回了秦质怀里。
秦质搂着李萋萋在怀里,看着李萋萋那张和莲娘相差无几的脸,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握着莲娘的手立下誓言:“莲娘你为了替我筹够进京赶考的银子,不惜委身青楼做清倌,他日我秦质能够中举,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美人垂眸浅吟:“考上了,你便是大官了,怎能娶我这等青楼女子做妻,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守在你身边,若是考不上,你便回来,等我攒够了银子,咱们就去做些小买卖。”
事后,他果真中举了,当他春风得意在东大街游街时,却被窦家的人看上,窦家世代为官,而当时皇上忌惮窦家在朝中的人脉,借机将窦家调往了杭州,不过窦家自然有法子,窦家儿子入京为官受阻,便将窦家女儿嫁入京官为妻。
一边是平步青云,秦质得势,便是秦家整个家族共享荣华,一边是等待自己的美娇娘,他许她正妻之位,却进退两难。
最后,秦质还是娶了窦青娥,便在短短两年间连升三级,可他心里却依旧忘不了何莲,便以一次巡查南方水灾,借机将何莲带回了太尉府,只说是路上遇到的贤良人家的女儿,看中了,就要进了府里来。
他一直努力地将何莲藏着,保护起来,却还是没料到,六年前她会突然暴毙而死,死得那样突然,那样不明不白。可是当时正值朝动荡,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对何氏的死,虽然痛心,却没想过追查,加之当时窦青娥一直企图息事宁人,彼时他羽翼未丰,还不能与窦家公然对立,如今,却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