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那点管家经验,在邵老夫人眼里就是个幼儿园未毕业级别,根本不够看;郭氏虽然一直管着家,但也只能算是小学水平,因为在乡下管家和在京城管家是大不一样的。在京城,作为一个权贵家的夫人,最重要的一个管家内容,就是做丈夫的后勤部长,进行夫人外交,与其他权贵进行礼尚往来。京城里皇亲国戚有哪些,国公府有多少,候府多少,权臣多少,世家多少。哪家有婚丧嫁娶,哪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过寿,哪家有孩子出生,是嫡是庶,这些人与丈夫的亲疏关系如何,要不要送礼,送多贵重的礼,怎么送,都有讲究。一个疏漏,就有可能给丈夫在朝堂上带来麻烦。
所以夏衿在管理郭氏送来的那十来个丫鬟婆子的时候,就收到了邵老夫人整理出来的名单,这名单是她跟宣平候老夫人、萧氏一起整理出来的,夏衿和岑子曼一人一份。上面是大周国人物关系表,比如某国公府的女儿有四,分别是现在的某候府夫人,某权贵家次媳,某省封疆大吏的夫人,某勋贵人家的长孙媳。而这个国公府,又有两嫡三庶五个儿子,分别又娶了谁谁谁家的女儿,光是一个国公府,其姻亲就能辐射到半个大周朝。饶是夏衿头脑聪明、记性极好,看到这么一份资料,就能头皮发麻。
这还没完呢,如果你觉得把上述这个表给背熟,就万事大吉了?做梦!这个表仅仅是表面现象,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的隐私情况需要记住呢。比如某候府夫人和某权贵家的夫人是姐妹,但她们一嫡一庶,庶妹的娘借刀杀人,利用另一个宠妾把嫡姐的娘害死了。这姐妹明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你死我活,两府几成仇敌,而她们跟自已娘家的关系,也不能以正常亲戚关系来推断,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这些东西还不能写在表上,宣平候老夫人和邵老夫人得摒开下人,关起门来暗自传授,说完就得记下,直把夏衿和岑子曼虐得欲.仙欲死。
好不容易把这些背清楚,夏衿也把院子里那些女人都理顺了,接下来就跟在郭氏身边,开始学管家。先学管理厨房,需得知道一根葱是什么季节什么价,什么级别的人参、燕窝多少钱,免得被采买的下人当傻子哄;然后是针线房,先得学会分辨面料种类,再得清楚是什么价钱,做一身衣服用多少布料,一匹布能做多少件衣服;再到库房里的物品归置……
就这么被*了两个月,夏祁和岑子曼的婚期终于快到了。这一天,夏衿正在厨房里看管事婆子清点采买回来的菜呢,就听荷香来报,说夏家的客人到了。
夏衿愕然,转头问菖蒲:“怎么请了他们来?”
“老夫人说老爷被收养的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要是公子成亲不请他们,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夏衿“哦”了一声,放下帐簿子,转身去了厅堂。
一进门,她还没看清楚人呢,就被人一把抱住了,耳边传来夏家大太太的声音:“哎哟,这是我家衿姐儿吧?都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大伯母差点都不认识了。”
夏衿皱眉。
她最讨厌被人触碰。虽说这么些年,被舒氏时不时的揉搓习惯给治好了,但对陌生人的触碰,她还是挺抗拒的。要是换作刚重生时,夏大太太这样搂住她,她非得下意识地一掌把人拍飞不可。
“娘,您别对郡主这样,不尊重。”一个柔柔的声音道。
夏衿抬起头来,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妇人。要不是眉眼比较熟悉,她都快认不出夏袗来了。
夏袗是梳着妇人头的,可见已成亲了。夏正慎爱财,当初给夏袗订亲,就是冲着人家的钱去的,跟夏袗订亲的那个男人还好,但家里情况也是复杂得很。看起来夏袗过得并不好。
夏衿笑着唤了夏袗一声:“二姐姐。”不着痕迹地推开夏大太太,走到夏袗跟前。
“我这不是看到衿姐儿,激动的么?”夏大太太被女儿说得脸上挂不住,上下打量了夏衿一眼,看她身上穿的衣裙料子极好,又满脸堆上笑来,“我家衿姐儿真是有福气,竟然被皇上封为郡主了。看看这身打扮,还真是不得了。这衣料,是御用的贡锻吧?”
太后赐了不少好衣料给夏衿。邵老夫人告诫夏衿说,一个郡主要是不穿得体面些,就是打皇家的脸。她又执意用那些布料给夏衿做衣裙。所以现在夏衿身上穿的戴的,都是质地极好、做工极精致的,不过式样一贯的简单大方。
见夏大太太伸手过来要摸自己衣裙上的料子,夏衿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夏大太太被她这么一瞅,忽觉心里发毛,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再不敢乱动。
邵老夫人坐在上首冷眼看着这一幕,朝夏衿招手道:“衿姐儿,过来。”
夏衿快步走过去,邵老夫人站了起来,严肃着脸对她道:“虽然我知道你对夏家老爷、太太和哥哥、姐姐们有感情,但礼不可废。你是皇家郡主,第一次见面,他们得给你行礼,否则就是对皇权不尊。要是被你身边的嬷嬷传到太后耳里,不光夏家人要吃罪,你也得受责罚。”
夏衿知道祖母这是对夏家人不忿,觉得自家儿子、媳妇在夏家受了委曲,却碍于名声,不得不对夏家人好,心里憋屈,便想在这里找个平衡。
她装出恭顺的样子,应声道:“祖母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