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夏衿。
夏衿就知道,这个男人心软而又善良,要不然也不会一身本事,还被人欺负到那种程度了。
她避开夏正谦的目光,望着虚空,淡淡道:“您可能想,吃一顿饭而已,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就算老太太不是亲娘,大伯、二伯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二伯这么多年以来如此维护你,他叫你回去吃一顿饭,你总不好意思不去,是不是?”
这句话完全戳中了夏正谦的心思,他收回目光,低下头去装着饮茶,表情颇为不自然。
而舒氏不忍看到丈夫被抢白,心虚而小声地道:“衿姐儿,那边毕竟是你爹的家,咱们的根。咱们即便是分家出来了,也同样的夏家人,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要回去拜祭祖宗的。两边的关系闹得太僵,终归不好,让人看了也是笑话。到头来定然说是咱们不好,不敬嫡母。”
说到嫡母两个字,她猛地用手帕捂住了嘴巴,然后小心地看了丈夫一眼,唯恐夏正谦听到这两个字伤心难过。
夏正谦听到这两个字,果然神情微动,不过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更多的情绪。
夏衿对这对包子父母无奈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咱们就给个面子,过去吃饭。然后呢?然后老太太哭着跟你道歉。说她当年对老太爷太过失望,她这里生儿育女、勤俭持家,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日子稍好过些了,老太爷便生了异心,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抱回个孩子来。她当时刚生了孩子起不来床,孩子没了伤心欲绝。老太爷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抱回个孩子。还用她父兄来威胁,逼着她认作亲生。这种情况任作是谁,都要恨意滔天,愤意难平。可老太爷毕竟是她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外头的女人又查不到,她只有把这份恨意,放到你的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才会如此对你。”
她注视着夏正谦,见若有所思,微微动容,显然这番话打动了他,她心底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地冷笑:“如果她说这番话,你会不会原谅她?”
夏祁抬起眼来紧紧地盯着父亲的脸,唯恐他说出原谅的话来。
夏正谦沉默着。没有说话。
舒氏低下头去,双手绞着手帕,生怕女儿问到她头上。
她恨老太太,但身为女人,她又特别能理解老太太当年的心情。她跟夏正谦鹣鲽情深。可假如她怀孩子的时候,丈夫在外面有了异心;待她生的孩子死了。丈夫却抱了他情人所生孩子回来,硬逼着她将这孩子认下。她恐怕要生生将那孩子摔死,再拿刀将丈夫砍了,才能解心头之恨。她性情柔弱尚且如此,何况生性要强的老太太呢?
夏衿不用看,就知道这对夫妻在想些什么。
她冷冷一笑,又道:“好,你原谅了她,她放低身段求你,求你搬回去住,求你回仁和堂去帮大伯。想来,即便爹您不搬回去住,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重回仁和堂的要求吧?”
夏正谦这回没有沉默。他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呢?然后当然是您再回去为他们当牛作马,老太太依然可以用各种借口叫我们母子三人回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爹,您可别忘了,每次老太太打骂我们,可都不是无理取闹的,总有各种拿得手的理由。”
舒氏的眼眸抬了起来,表情有些忡怔。
“当然,或许老太太看在我们能为她办事的面上,不打骂我们。可她要求您去宣平候府为二伯求个一官半职呢?如果她让你去找罗大人为二哥、四哥开后门,在春闱上多加照顾呢?您去是不去?可衙门是候爷家开的吗?春闱是罗推官能左右的吗?他们能为了一个郎中,就罔顾国法、徇私舞弊,陷自己于危险境地,供政敌弹劾吗?自然不会。您求不来官,求不来秀才,老太太又会如何对待您?她恐怕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宣泄到我们四人身上吧?”
舒氏听到这里,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候爷他老人家和罗推官感于恩情,给二伯安排个一官半职,让二哥、四哥中了秀才,可老太太会满足吗?给二伯安排个文书,她恐怕还肖想着要让二伯做幕僚、做主薄、做县丞,做朝庭的有品级的正经官员吧?”
夏正谦不由得想起老太太对他提到过的,让夏正浩做知府大人的师爷的事。
“爹,您想想,如果不是我治好了罗三公子和宣平候姑太太的病,老太太会对您道歉,求您回去吗?恐怕不会吧?她既让您回去,就是存了想要利用你,榨干你的想法。一旦您对她没了用处,又会像这次一想,一脚把您踢出门!明明知道这样,您还要回去给她利用,给她压榨,帮她去求爷爷告奶奶,做那些狗苟蝇营的事吗?您就非得那么下作,由得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想如何搓磨就如何搓磨,还拉着你的妻儿受苦陪葬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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