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女人跟那孽障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耍得一手的好嘴皮子。睁着眼说瞎话,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一个赛过一个。哼,像这样三言两语堵住她的嘴,没那么容易。
贾母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她的面子失得太大了,总得要找补回来。不然,日后她在荣国府甚至整个贾家一族中的地位,都会一落千丈。她现在的身份已经很尴尬了,若连最后一点体面也失掉,那估计等不到翻身之日,她就得被气死。
她怨恨地瞪着林之孝家的,这个女人算是宫里的人,她动不了这贱人。不过没关系,还有个邢氏在托底嘛。邢氏再是一品诰命,她先也要是贾家的媳妇,那她就不能不认自己这个婆婆。呵呵……婆婆教训儿媳妇,那还用得着找理由么?!
一把推开凑过来的邢夫人,贾母端正了下坐姿,拿起了婆婆的强调,“邢氏,你给我跪下,我有话要问你。”先罚了她跪着,出口气再说。
对邢夫人来说,贾母那是积威甚重,即便心中有些彻悟,但此时被她当头一声“跪下”喝来,邢夫人下意识地膝盖就是一软。
她是真的差点就给跪了啊!
好在邢夫人在关键时刻挺住了,就势站起来寻了张椅子稳稳坐下。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气势,哪一方的气势弱了,那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邢夫人此时也豁出去了,既然已经得罪了老太太,那就索性得罪到底。以她对贾母的了解,这个时候就算委曲求全、跪地求饶,这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恐怕反而会更变本加厉。倒不如跟她对着来,让她知道咱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日后可能还会少些麻烦。
况且,就算老太太再生气,还能休了她不成?!如今老爷不在家,她想逼儿休妻都没处找人去。再说了,自家老爷那是什么性子,他能听老太太的才怪。
“好,真好啊。我都不知道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婆婆教训不了儿媳妇,主子处置不了奴才,这是反天了不成。邢氏,你跟我说规矩,那我要问问你,儿媳得孝顺婆婆,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规矩?你的规矩呢?”贾母斜着眼乜斜着邢夫人,目光冰冷异常。
“您跟我说笑不是?天地君亲师,‘亲’不过是排在第四位,哪里就成了最大的规矩。再说了,难道老爷跟我还不够孝敬您么?瞧瞧您这荣庆堂,也不比正堂差着什么,反倒是论起富丽奢华来,还要更盛荣禧堂一筹,这难道不是孝敬?”
邢夫人说起歪理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若是搁到旁的府上,女人被皇上斥为‘不贤’,说不得就要常伴佛堂了。可您看看您,老爷一句不好的话没说过您,吃穿用度更是丝毫没有怠慢,您若是这样都不满意……那老天爷啊,谁也不知道您想要什么了。”
贾母就烦谁跟她提“不贤”这俩字,这是她的痛处,谁提跟谁急眼。可偏偏就有人不顺她的意,方才林之孝家的逮着这个捅了她几刀,现在邢夫人又是张嘴就说这个。她简直神烦!
“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就问你,我叫你跪,你跪是不跪?”既然已经撕破脸,贾母就犟着一定要邢夫人跪下。她现在也就剩下个婆婆的身份做遮羞布了,可不能连这个也丢掉。
“这……”邢夫人下意识地瞥了林之孝家的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才镇定了下道:“老太太,我自认没做错什么,跪是不会跪了。不如,您先说说为什么要我跪吧。”
看着油盐不进的邢夫人,贾母气得都没力气生气了。她现在也想清楚了,自己拿这女人没什么办法。邢氏只要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还真就拿她没辙。
她能怎么样呢?
出门交际去败坏邢氏的名声?外面人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想说都找不到人去。让人私底下散布传言?这府里她根本掌控不了。
娘家兄弟已经没了,侄子又是个白眼狼,她指望不上;贾家族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见她落魄了躲还来不及呢,更是指望不上。
至于小儿子,政儿是个读书人,怎么也不能让他去跟嫂子理论。说出去,贾政的面子就丢大了。
到了这个时候,贾母万分想念被关在佛堂里的王氏。那女人虽然不是个好的,但是比起鬼主意来,邢氏在她面前可不是个儿。要不然……
贾母心里有了些想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得先把眼前的事对付过去。实在不行,就让邢氏先得意一二,等改天有了机会,再来算总账。
罢了,来既然硬的不管用,那就试试软刀子吧。贾母面上的婆婆范儿,转眼就变成了忍气吞声地媳妇样儿。
“也没什么,就是这家里越发地没有规矩了。这几年我也不怎么过问家里的事情,竟也不知道家里多了许多人物。邢氏,你跟我好好说道说道,你们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大有来头的,也免得我这老婆子不开眼,不认识再得罪了人家。”
这话说的,讽刺意味那是相当浓郁啊。贾母就不信了,她怎么说也是荣国府的老太太,邢氏还真敢给她找一堆祖宗?!她就不怕丢贾家的脸,丢那孽障的脸?!
邢夫人偏装着听不懂,就按着字面的意思去理解。她霍地拍着手一笑,道:“要不说您是老太太呢,真是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可不就是有经验。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了,要是早跟您说清楚了,也不会有今儿这事。”
“现在咱们伯府里,总共有三位宫里出来的。这个林之孝家的,您已经见过了,那我就不说她了。”邢氏指指林之孝家的,看着贾母的眼神儿带着古怪,“还有两位是您没见过的,但人家身份还要更高些。”
“一位是我身边的嬷嬷,是姓贡的,贡嬷嬷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身上还挂着正五品的职。老爷总说我做事没有大家风范,这才将贡嬷嬷请来,给我从旁指点一二。”
“还有一位就更不得了了,那是老爷给迎春请的教养嬷嬷,姓刘的。说起来您应该知道的,刘嬷嬷可是伺候过太.祖皇后的,历经三朝,深得皇上的敬重,身上虽然没有司职了,可身份也非同一般。您日后若是见了,可不敢像今天这样鲁莽。”
“够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林之孝,你留下。”贾母的声音尖锐刺耳,她简直要疯了。这贱妇竟然真敢这么做,她怎么敢、怎么敢啊?!她竟然真敢顺着自己的话说,竟然真给她又弄了俩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