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花灯下水,前两盏很快的漂向远方。第三盏却是在在下水后不久就熄灭了,之后更是左右飘荡。她心里觉得不吉利,望向他的时候神色就有着不安。
“不过是一盏花灯,当不得真。”他摸了摸她的头,实在是她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安慰,“这会人不多,要不要去猜灯谜?”
她点点头,跟着他离开河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她放下水的第一盏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熄灭了。
她真在所求的,在一生中也只有那么一件实现了,那就是皇帝治下繁荣昌盛。
昭康六年六月,她已经许久不进宫了,突然在自己的屋子里看到了姑姑身边的大宫女。
她放下手上绣着的嫁衣,起身询问,“灵姑姑前来,可是姑姑?”
“太后派奴婢来接姑娘入宫。”灵姑姑瞧着她的眼神带着同情,却也真正的欣喜,“皇上亲政了。”
“那是该恭喜,可宫里有皇后陪着姑姑,我也要出嫁了,等梦真成婚了,定去宫里叩谢姑姑。”
“姑娘,陆家六公子他……”灵姑姑的话被赶来的萧母打断,她无法再继续。
“梦真,既然是太后想你了,你就先进宫。”萧母对上女儿疑惑的眼神,不自然道。
前几日的大事,她当然知道,可女儿并不知晓。她现在无比的庆幸,因为圣母皇太后的顾虑,两家的婚事一直没有摆上明面。
“姑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萧梦真一向听话,却第一次要刨根究底,“您放才说陆家表哥怎么了?”
“四日前,摄政王谋反,陆家六公子,在诛杀摄政王的时,为保护皇上而死。”灵姑姑顿了顿,“陆家公子明日下葬,太后心疼您,宣您入宫。”
萧梦真呆愣愣的,手指抚上大红色的嫁衣,被方才插在嫁衣上的绣花针扎破手指,一滴血渗入嫁衣,显得妖艳美丽。
“骗人!”她轻声道,“表哥说他会接着我,会护好我的,还说不让我受一丁点委屈的。他答应我的,不会食言!娘,您帮我备马车好不好,我去姨母府上问问他,为何说话不算话!”
“真儿!”萧母看着女儿眼神迷茫,心疼难耐,“陆六死了,他死了!”
“您胡说!”萧梦真急切打断道,“他还等着我嫁给他呢,对,他一定在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他!”
“啪”萧母一巴掌打到她脸上,“清醒了?他陆六死了,你还活着!你把你爹娘你姑姑置于何地?”
看着呆愣愣的女儿哇的哭出声来,心疼的抱住她,“听你姑姑的话,进宫去吧。将来,娘在帮你选别的,选最好的!”
萧梦真推开萧母,“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然后我就入宫!求母亲成全”
她的眼神里带着决绝,她知道她一入宫,就出不来了。萧家一直想要皇后的宝座,现在摄政王被杀,皇后父亲是摄政王一脉,怕是宫里对皇后已经不喜了。那么身为萧家嫡女的自己,母后皇太后抬也把她抬入宫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为他守节。可两人婚事一直是私下的,一没交换庚帖,二没公诸于世,三来她又是皇家想要的人。她不去,萧家立即就能因为她的任性而获罪。
“明日奴婢在陪着姑娘入宫。”灵姑姑开口道,有些事情,还是断了的好,断彻底了才好对皇上用心。
“劳烦灵姑姑了。”萧梦真说完后,就向后倒去,仿佛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净了。
待她再醒来时,已是晚上。她母亲安排她大哥随她们一起去陆府吊丧,看着女儿一身白衣,头上簪着白花,双眼红肿的模样,到嘴的话就咽下去了。
到陆府的时候,陆夫人直接把人带去了灵堂,她隔着棺材看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她他,突然笑了,“表哥,梦真来跟你告别。”
灵堂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母女和陆氏母女,陆夫人哭红了双眼,看着外甥女一副心存死志的样子,哭的更厉害了。
“表哥,你最喜欢梦真笑了,梦真不哭。咱们约好了的,就是要劳烦表哥再等等了。”
“梦真,六郎,我可怜的孩子!”陆母大哭,一把攥紧萧母的手,“梦真要真有什么,可就是六郎作孽了。”
“表姐节哀,你还有言哥和容静丫头。”
“容静,带你表姐去你屋里歇会。我陪你母亲说说话。”萧母开口劝道,让女儿离开这伤心地。
“表哥,梦真走了。”萧梦真把脖子里挂着的长命锁放入棺中,“让它先替我陪着表哥。”
那天离开时,萧梦真头上簪着一支白玉桃花簪,那本是陆六郎千辛万苦寻来想在下聘时送她的。
后来,她就入宫了,没有等到他下葬。之后就是圣母皇太后病重,在去世前把她指给了皇帝表弟为继后。
皇帝为了母后走得安心,为了打消母后皇太后的疑虑,就答应了。不过谁也不知道,皇帝在答应前已经跟萧梦真谈过,此生不会再有萧家所出的孩子,而她也得到了皇帝一生不得动她的诺言。
她毕竟不是陆家的媳妇,陆六郎葬入陆家祖坟,她见不到。为了能每年在他他祭日时前往祭拜,她在离他家距离不远的洛城为他修建了衣冠冢。
里面放置的是他早年的旧衣服,他们的书信往来,以及他曾经寻来送她的小物件。
她只留下了一柄团扇,一盏白玉杯和一支梅花簪,常伴左右。
没有人知道,孝诚皇后帮着睿帝守着后宫却大度能容的真相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继后无出的真相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最后她在皇帝走前诈死的真相。
皇帝和昭嘉太后以及端贤夫人陆容静,为她设了一个解脱的局。
她从皇帝身边解脱出来,过得很好。自由安心,想起他了就寻他说说话。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年,往后也还是这么过。
“老了,最近总是想起从前的事。”萧梦真自嘲一笑,“我可比不上你美咯!”
“不过,我相信你会记得我的,咱们说好了,一直在一起。”把最后一点桃花酿倒入土里,她站起身,整理下坟头插着的桃花。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挺直脊背,转身大步离开,诺大红尘,只剩她一人龋龋独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