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十娘猛然间惊醒坐起来,接着大口大口的喘气。那种要流泪的窒息感,仿佛还残存在记忆里。那种太过可怕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她睁大眼睛,脑子里全是孩子摔下马时眼睛里的惊惧和绝望。想到孩子无助的眼神,她酸涩的眼睛又想要流泪。
身边的人,将她轻轻扶起,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她呆愣愣的接过眼前的茶盏,慢慢饮下。温热的茶水从喉咙里流过,一直暖到了心里,她才仿佛从梦中醒来。
“关雎宫可有消息传来?”十娘把茶盏递给身边的人,揉了揉额头,轻声问道。
“遥儿有入画亲自守着,你再睡会。”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安抚的意味。
“是你!”十娘推开扶着自己的手,把自己缩在床角,抱着自己,对着对面关切望向自己的人,冷淡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丫头!”男子拿着茶盏的手一僵,几滴温水撒了出来,溅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谁的眼泪在滑落,“遥儿的事,是个意外,朕可以解释。”
“解释?”十娘讽刺的笑,“皇上是天子,天子怎么会错?何况你说过你不想解释的。”
皇帝一愣,“朕的意思,朕是不想把遥儿曾立储一事宣扬出去。”
只听他低声解释道,“关雎宫被满宫的人盯着,丫头你的话被有心人听到,只会给遥儿招来更大的麻烦。且皇后宫中有,有太后的人。”
“哦?”十娘失笑,“原来是臣妾选错了说话地方。臣妾的儿子躺在皇后的床上,臣妾还不能为孩子说几句公道话?说话前还要时刻看您和太后的脸色,果然在这宫里我们娘三是最可怜的,只能任由人欺辱!”
“丫头,你好好说话。”皇帝放下茶盏,坐上床,把丝被为十娘裹上。
十娘紧紧抓住被子后,“臣妾只会这么说话,您回吧!”
她依然后退,不愿意被皇帝碰触。
“我可以解释,亲自解释给你一个人听。”皇帝看十娘一直抵触他,连自称都变了。
“皇上想解释吗?晚了,臣妾不想听了。”
“你!”皇帝被她三番两次的拒绝,弄得有些生气。
他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再三请求过任何一个女人。唯一的一个,还不领情。
他在流言刚现的时候,不只是没有禁止,还暗中插手推动了流言在宫里的蔓延。只他的举动,都只是计划中的一步,是为了扳倒某个世家设下的局,为了朝廷,为了帝国,他以为她会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会明白他的谋划用心。
谁承想,这流言被有心人利用,最终害了他最心爱的孩子。没有护好他们的孩子,反而被人破了那杀局,他的心里并不比她好受,甚至是比她更难过和自责。
这种时候,本该是一起找出线索,拔除那动手之人的好时机,偏偏她不听他的解释。
“我承认小三的事,是我疏忽了。只朕这么做都是为了帝国,。”皇帝压下怒气,再三解释道。
十娘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呵,用己方充饥的肉去捕杀前狼,一个不小心把肉丢了还差点把自己玩死,太可笑了。”
“朕……”皇帝在十娘犀利的眼神中无话可说。
“皇上还是请回吧,瑶华宫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十娘抬头,直视着皇帝,“臣妾本是待罪之身,不值得您再三关怀。瑶华宫上下待皇子醒后,就会封宫,冷宫地贱,往后就不劳您贵足踏贱地了。”
面对着十娘的逐客令,皇帝无奈的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几步,他不放心的回头,“你,好好歇着吧,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十娘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住,这个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由坚不可摧变得瘦弱,背微微陀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殿选时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震撼,他身上那种对万事万物笃定的信念,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心底仰慕的。
在她的心里,不管其他人事怎么变迁,他都会一直在,一直守护着帝国。她为了家族,为了荣华,为了自己而来,可最根本的东西一直没有变过。她想陪着他一起守护这家国天下。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这么瘦弱,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步履蹒跚,他的心开始变得无比薄凉?
她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悲哀,为他,也为自己。
随即,她失笑,到底自己还是太嫩,太容易心软。
她怎么能忘了,这个男人,是帝国最强大的人,是为了帝国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皇子,在自己面前道歉解释?不过是施展了苦肉计而已,自己不就差点心软了?
他低声下气,不过是演戏罢了,为了稳住自己而演的一出戏罢了。
她信他慕他,渴望跟他一起守护他的家国天下。可她从未想过他的家国天下是要牺牲自己的儿子的,是要以孩子的健康为代价的事情。
这一瞬间,她对他的那种坚不可摧的仰慕,她对他那种笃定坚信的信念,动摇了。
她对他产生了怀疑。甚至开始质疑,她走的这条路是否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所有才走错了路,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的纷繁的思绪,在脑内激烈的斗争。
“娘娘,辛公公得到消息,三皇子醒了。”
她脑内的斗争在宫女画屏的通传中被暂时打破了。
“快,给本宫更衣,本宫要上关雎宫。”十娘推开身上裹着的薄被,激动的跳下床来,光脚站在地上,等着宫女们进来为她更衣。
“地上凉,您先穿上,别着凉。”画屏跪在地上,为十娘穿鞋袜,“这时候,皇后应该睡下了,辛公公消息毕竟来路不正。您这么急急的去关雎宫,皇后娘娘不会多想么?”
“本宫管不了这么多,本宫只知道,遥儿他醒了。”十娘自己动手把头发挽起,“入画这丫头惯爱多思多虑,遥儿醒来之事她一定是没有声张的。让小辛子的人给她带个话,让她把皇子醒来的事儿尽快去通报。”
“奴婢这去通知辛公公。”画屏起身道,“让司槿伺候您更衣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