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迹罕至,自然是后山的塔林最佳,那里是寺里大师圆寂后的安身之地,有好几座高德大僧圆寂后的佛塔,不但是守卫森严,而且还谢绝香客入内。
优点是人少僻静,不容易被发觉,缺点是,不好往来,万一走动频繁,被巡寺的僧人给注意上,那可就糟了。
而最保险的地方,就要属藏经阁最好,这里是宏若寺几百年佛经的藏身处,格外被宏若寺珍之重之的地界。
身份不够的本寺僧人都没资格进去,更遑论来进香的善男信女了。
想必就是侯府派人前来搜查,藏经阁这个特殊的地方,主持方丈也是不会放人进去的。
可问题是,就算这里已经是严格控制人进入了,守护和阅览经书的和尚依旧不少,藏上一个两个的还行,十几个生人,怎么插的进去?
恐怕就算是全部剃了头,也能被人看出不是本寺僧众吧?
齐玄辉和曹沐两人,谁都没想到,将人藏在那里,还是了然大师拿的主意。
齐玄辉白天游玩过后,趁着晚饭前的那点功夫,去拜访了下了然大师,两人看似在后院子里散步赏景,其实却是齐玄辉在跟大师通气。
从了然大师不忌荤腥的事儿上,就能将其个性窥得一二,他不是死抓着教条不放的人。
而且,他来了宏若寺一个多月,和诚光大师,普光大师也不只光是谈论佛法,一些世事也有所涉及。
因此上,了然大师却是知道,江南十六郡的老百姓们。这两年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起来。
除了和全国一样的赋税外,他们还要缴纳某些人自己定下的,千奇百怪的赋税。
很多贫穷人家,因为交不起税,卖儿卖女,甚至离乡背井。都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他本就有了打算。想要亲自往县村里走一走,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一看,若真是如此。那作为佛门的弟子,他也有职责来帮助这些可怜的人们。
瞌睡偏就有人送枕头,了然大师听完齐玄辉江南行的目的,和为什么需要他配合行动的原因。二话不说,当即就一口应下。
他会帮着齐玄辉在宏若寺里。找一个可以藏匿人的安全所在,此事他全权负责,齐玄辉就不用管了。
但是他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要亲自和晏十八见上一面,有些事情他想要问问。
如果他觉得有必要,那么齐玄辉后面所做的那些事情。他也要亲自跟着看一看。
齐玄辉没有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他想的就更全面了,若是晏十八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鼓动了然大师和他统一战线,那么,就等于佛门站在了齐玄辉的身后。
在大靖朝,佛教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到关键时刻,有宏若寺的高德大僧来说上几句公正的话,那效果,想想觉得太轰动。
想到这些,齐玄辉觉得还真的应该让了然大师,多知道一些事实才对,有些事情,听到的,和亲眼见到的,完全两个概念。
了然大师之所以会想要亲自去县村,也是抱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想法。
齐玄辉暗暗想着,“看起来,就算是了然大师不跟着我们,也要想办法带着他一起啊,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是人多力量不就大了么?”
定好未来该如何进行的齐玄辉,大有无事一身轻的迹象,他想了想,决定趁着这个空当,把这两天盯他盯的紧紧的曹沐,给彻底拉到自己这边来。
晚饭后,齐玄辉拉住曹沐,请曹沐陪他去散散步,崔永忠看出来,这位怕是有话私下跟曹沐说。
便知趣的说道:“即是如此,那你们俩就去转转吧,我刚才和普光大师说好,要去他那里,倒是不能奉陪了。”
说罢,拱手一礼,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了。
留下齐玄辉笑眯眯的瞧着曹沐,他用执扇的手,随意指了个方向,问道:“曹三叔,咱们就往那边转转,如何?”
曹沐四下一瞅,微微躬身,小声言道:“爷,这会没人,您可就别折煞下官啦。”
“听您喊三叔,下官没有一回不是心肝乱颤的,还请直呼下官的表字即可。”
齐玄辉笑的有点古怪,没答应也没否定,他随意的挥了挥手,便领先前行,曹沐苦笑着摇头跟上。
而得到指示的梁栋他们,都是远远的缀着,好方便前面两人沟通。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寺里廊前屋后的灯笼也都点燃了。
天空上撒着无法计数的漫天星斗,圆圆的月亮皎洁明亮,如一盏最大,最亮堂的夜灯挂在天上,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光亮,顺带着给触眼所及的景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
齐玄辉和曹沐两人,走在宽阔的石板路上,周围的竹影婆娑,虫鸣阵阵,幽静的环境使得人的心绪,也渐渐的沉静下来了。
良久,就在曹沐以为齐玄辉,会这样沉默的领着他,走到明天早上的时候。
却听到齐玄辉问道:“曹三叔,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呃,来了。”曹沐垂着头无奈的翻了白眼,恭敬的回答道:“您当然是人中之龙风,世间少见之......”
“说真话。”齐玄辉脚下一顿,回头看着曹沐,眼神清亮,丝毫不输给天上的星辰,那一份隐含的凌厉之色,更是看得人无所遁形。
曹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言道:“您为人温和,处事果断,思想不迂腐也不激进,没有皇家贵胄的跋扈,小小年纪,便将世事看的格外通透。”
“甚至连几十年后,您都考虑到了。的确是少见的俊杰,下官句句真话,绝不是夸大其词的逢迎您。”
齐玄辉这次没有打断曹沐,反而略带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笑着问道:“那曹三叔觉得,我给你做个外甥女婿如何?”
“啊?”曹沐本来规规矩矩的微垂眼帘,一听这话。登时睁眼看向齐玄辉。惊讶他的直截了当。
十分不解的反问了一句,“王爷,您可知崔二老爷只是太仆寺少卿?正四品的京官?”
齐玄辉颌首言道:“知道。若是不知道,又怎会费了大力气,请曹三叔您把他带到江南来?”
“我的天......”曹沐闻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苦笑着看着齐玄辉,摇头叹道:“您想的太周到了。只是,就算如您所愿,崔二哥他立了功,您觉着。他能往前再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