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六月十九,李自成攻克太原,晋王朱审烜被俘,与一千多名明朝宗室一同被杀。紧接着,大同失陷,李自成以韩文铨为太原节度使,陈永福为驻太原总兵,分别主管山西军政。自己则率领大军继续向东进攻。一时间,真定、保定诸府诸城,连连告急。
又是一连一个月,晴空万里,天气燥热不堪。中午时分,长公主朱媺娖喘气吁吁的回到寿宁宫平阳殿,不由分说,便将随身侍奉的宫娥和女官全部赶了出去,拉着邢沅,两个人躲到了寝殿的帷帐之后,窃窃私语。
朱媺娖一脸的喜意,虽然眼下也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大婚成亲,但表情性格却是一如孩童一般。
朱媺娖神神秘秘的告诉邢沅,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刚刚私下召见了她,告诉她,不日之后,太子朱慈烺将要南巡,而她和永王、定王也将一道南下。据说是要乘海船,先去山东,然后再去南京。
朱媺娖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如同即将要脱困而出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起远在登州的木语菱,以及她还在襁褓之中的义子,更多的则是海边的各种美食,还有曹无伤一手调制的“铁板烧”。欢天喜地的她竟是丝毫没有想到太子南巡背后的深意。
邢沅却不一样,倒地是比朱媺娖年长了几岁,而且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传进宫内来的各种消息。邢沅却是早就品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
“殿下,那皇上和皇后娘娘呢,他们为何就不与太子殿下和您一起南下呢?”看到朱媺娖兴奋喜悦的表情,邢沅本不愿戳破其中的蹊跷所在,但想了又想,感觉还是应该让朱媺娖指导这背后蕴含的东西,毕竟这一别,朱媺娖与自己的父母能不能再相见可就难说了。
“母后说了,皇兄是南下监国,如今贼势甚大,为以防万一,先由皇兄巡视江南,一旦贼寇紧逼京师,他们也将赶赴南京与我们会和,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悄悄的收拾好随身所用之物,不要和旁人……!”朱媺娖本来说的兴高采烈,但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地方来。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除了正德皇帝屡次出巡,未尝有皇帝在兵临城下之时,离京避难的先例。崇祯和周皇后,心疼自己的儿女,因此才做了由太子将他们带往江南的打算。可他们自己却是注定只能在京师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数十万贼寇。
“沅姐姐,你的意思是,父皇和母后不会去南京了?”想通了这一点,笑容顿时僵在了朱媺娖的脸上。
邢沅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殿下,婢子早就听说,朝中廷议的时候,朝臣们都不同意陛下南下,就算是太子殿下监国南京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朝廷下旨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一支兵马赶来……!”
“可朱平安一定会来的,他深受父皇信重,又执掌重兵,就算他不肯,木姐姐也一定会劝他出兵的!”
邢沅黯然的摇摇头,“朱大人忠义无双,自然一定会赶赴京师,但就算他倾山东之兵前来,与大局而言也于事无补啊!婢子大胆妄言,皇上的意思恐怕就是借朱大人率兵入京的机会,将太子和您以及永王、定王殿下护送到南京啊!”
听着邢沅的解释,朱媺娖脸上的血色倏忽间退了下去,手脚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看样子转眼间就要哭出声来。
邢沅却是连忙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殿下,此事乃是机密,千万不要声张,外边还有宫娥、女官,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啊!”
朱媺娖闻言,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却是颤动的更加剧烈,眼泪顺着手背滑落下来,“我,我真是不孝,居然没有能体会出父皇母后的苦心深意,还以为此次出巡江南,便可以一家人躲过刀兵之灾,从此便再无后顾之忧……!”
邢沅暗自叹息,将朱媺娖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中。怀中的女孩虽是天家贵胄,但却和自己一样,仍是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刻,这将乱的天下,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幸免吗?
帷帐透出来的两个娇弱瘦削的身影,无助的紧紧依靠在一起,等待她们的,将是无法预计的未来。
……
傍晚时分,崇祯皇帝回到田贵妃的寝宫歇息。田贵妃的身子最近一段时日也不是很好,近来更是卧床不起,这更是让崇祯皇帝的心情每况愈下。
王承恩早早的从乾清宫中出来,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只是派人传了怀德尽快过来,自己则独自一人回到了值房中。
还没饮完一盏茶,怀德已经赶了回来。
关闭好房门,在屋里点上灯火,屋子里的温度很快便生了上来,两人的背后都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但谁也没有打开窗子透气的打算。
王承恩站起身,从佛龛背后,将自己珍藏的那块的灵牌取出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遮掩,而是径直的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