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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交锋(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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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飞冷笑道:“苏伯颜,你不必故作高深姿态,还是俯首就擒吧,免得伤了面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苏伯颜笑道:“都说乔都尉为人宽憨,传言有误啊,这么凶。唐都尉,于都尉,云王驾前的新信,来了一半,苏某的面子还真不小,”长袖一挥,指着案上的热茶,“于都尉风里来雪里去,吃不好,睡不安,小身板着实辛苦得紧,喝杯茶暖暖吧,苏某招待不周。”

于耀咬牙道:“那你的苏家军,在训练时高喊‘忠于北夏,忠于云王’,喊给我们听的?”

众人微怔。

“你以为呢?”苏伯颜轻轻笑着,笑得就像一只刚偷了鸡的狐狸。

夏侯云:“也是,在苏家的地盘上蹦跶,哪里瞒得过苏大公子。苏大公子对我们了如指掌,费了不少心力。面子不面子的都是虚的,大家一同生活在北夏的广袤土地上,鹤鸣山从来都是北夏的土地,苏家上下从来都是北夏的子民。在寡人看来,北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子民必须在龙城的统一约管之下,互为手足,共享和平。苏大公子,你拥兵自重,据险自立,独霸一方,逍遥于龙城号令之外,说起来可算是北夏的叛逆,罪不容诛。寡人劝你不必妄动刀枪,还是多想一想那些百姓,谁无父母亲人呢,他们是无辜的,束手就擒吧,我们的刀不会砍向同族的兄弟。”

苏伯颜面色一冷:“大王的话太过偏颇,每个部落、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私兵,为什么只说我苏家拥兵自重?苏家镇守鹤鸣山一带由来已久,怎么能说苏家据险自立?苏氏世代以鹤鸣山为家,为北夏挡住西部各族的滋衅、入侵、掠夺,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大王难道忘了自己从未向苏家发过号令?将苏某定论为北夏的叛逆,恐怕轻率得很,不能使人心悦诚服。”

略停,又道,“真论起拥兵自重,只怕北夏没人比得丘家,大王知也不知,六月雁栖城大地动,三清峰坍塌,以万计的士兵被压在乱石之内,永不见天日。丘家再封锁消息,瞒得过龙城,瞒不过苏某。”

唐越:“苏大公子的意思,龙城之力不及苏家?”

苏伯颜淡淡道:“龙城是北夏之都,其力遍及北夏本是应当,然站得太高,看得太远,总有疏漏之处,唐都尉认为,在某个点面上,苏某未雨绸缪,有错吗?”

夏侯云:“传说苏大公子为人淡泊,素不与人争先,谁也瞧不透你,原来竟也这般伶牙利齿,却不知是你的口舌快,还是你的刀剑快,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武有武道,今日且让你心悦诚服。”

“大王这般冲动,气不平吗?”苏伯颜微抬下巴,凛然而笑,“出其不意,突发奇兵,擒贼擒首,威服苏氏,占领鹤鸣山,这是大王对苏某和整个苏家的谋略吗,可惜于都尉露了衣角,苏某以逸待劳,再者,孤军深入,轻视对手,都会付出高昂的代价。大王今夜到来,若真避开了苏某的耳目,苏某岂会在这里准时恭迎大王御驾!”

唐越侧耳细听,未见有任何动静,拔刀出鞘:“大王,不必跟他浪费时间,速速解决了事。”

鹤鸣山苏家逍遥于龙城政权之外,一直是夏侯云的心头刺,受丘婵娟侍女水鹂误导,于耀与十名黑鹰精锐潜进鹤鸣山,在寻找穆雪的同时,也在暗查苏家防务,如今穆雪已沉于流沙,苏家卡在龙城和西南边陲相通的另一条要道上,不把这块石头砸碎,西戎物资难以顺利进入龙城。夏侯云便起了擒贼擒首的意,只要拿下在鹤鸣山当家的苏伯颜,便能拿下整个苏家,拿下苏家,鹤鸣山的百姓便会顺从龙城。百姓最是没心的,只要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下去,根本不管谁是他们的统治者,哪怕那个统治者来自敌国。【注】

但是,苏伯颜短短几句话,揭破了此前于耀的潜藏,揭破了君臣今夜的秘密行动,令人觉得这一番风雪中的急行军甚是可笑。夏侯云心中惊疑,自知此时务必擒住苏伯颜,方可扭转被动局势,遂清啸一声,挥刀即上。

苏伯颜身子暴退,低垂的帏幔忽然分开,露出一道石门,石门豁然打开,只见晶光四起,夺人双目,等众人再睁眼时,苏伯颜和夏侯云已被关入石门之内,任众将如何使劲,石门纹丝不动。

石门里,苏伯颜笑吟吟道:“大王又棋差一着,关在我的水晶宫之中只怕再难见天日了。”

夏侯云心里掠过更深的惊疑,石室之中嵌满晶莹透明的水晶石,只壁顶一枚小小夜明珠便映照得满室光彩荧荧,目光所及之处闪动着无数璀璨光辉,如夜空亮烁的银河,似天际绚丽的霓虹。石室中央有一巨池以西域北山玛纳斯碧玉砌成,池中水波晃动,池上白雾氤氲。

苏伯颜诡异地笑着,转眼将自己脱得精光,赤身泡在玉池的碧水之中,扬脸看着夏侯云呵呵笑道:“大王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想必早已是精疲力尽,何妨汤泉沐浴松筋快骨?”

夏侯云冷眼看着池中悠然惬意的苏伯颜,碧水中清晰可见他颀长的身躯那优美的线条,小子在玩什么花招?难道这晶光绮丽的石室只不过是一处沐浴的汤泉?

苏伯颜拍了拍池壁:“鹤鸣山多有汤泉,泡一泡能够让你心平气和地思考自己的问题。怎么,大王不屑和我这山野草民共浴一池袒胸露怀?抑或不敢?既要打架,又何妨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打一架呢。”

夏侯云凉凉道:“你说不屑就不屑吧,漫漫长夜,你总有洗完的一刻。”

苏伯颜转转眼珠,笑道:“大王是呼奴唤婢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水晶汤泉宫别无旁人,大王这是嫌弃没有伶俐丫环侍候更衣洗沐?难不成离了丫环,大王自个儿做不了事?”

夏侯云微微抬头,看着顶上的夜明珠。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拒绝宫女内侍的近身侍候,像平民人家的孩子一样,自己动手的?那时候苏文绣还没入宫,后宫燕王后一人独尊,他很得寰王的爱重。没在宫中生活过,想不出那些寂寞的宫女内侍的龌龊。粉雕玉琢的小太子,便有那心野的宫女借侍候的名,从言语调逗,到趁值夜之机爬上他的床。这便要感谢燕明萱了,年长他五岁的燕明萱送他一把短刀,告诉他,宫女爬他的床,会狠狠欺负他,会欺负得他次日起不了床,会让教他的两位先生大不喜。于是,他把短刀藏在枕下,那爬床的宫女脖子被一刀划开,热乎乎的血喷了他满脸,血的腥味充满他的鼻腔,他三个月没沾腥荤,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夏侯云收回目光,瞥一眼汤泉里不着寸缕舒展双臂的苏伯颜,拉过一旁的藤榻,躺下来。

苏伯颜讶然道:“鹤鸣山汤泉的水,比盘龙山胜出多多,大王当真不泡一泡,解解一路奔波的辛劳?”

夏侯云抿唇,他与这人不熟吧,离坦诚相见还远着吧,而且,他根本不想在穆雪以外的任何人面前脱光。

苏伯颜咧嘴露齿,堆出一个怪异的笑:“雄狮的四周总有一群母狮子摇着尾巴,孤独的野狼也会有一匹母狼相随,大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掖庭的待诏美人终将一日日多起来,大王有什么想法呢,该不是真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连泡个汤泉都不敢?”

夏侯云遽然睁眼,看着苏伯颜一对眼珠飞转,贼溜溜不怀好意,遂眯起眼往他那儿瞅,哂笑道:“苏大公子,你的年纪不比寡人小吧,听说你的寝帐没进过女人,该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好像瞧着一点毛病没有的。”

苏伯颜声音一冷:“大王年轻英俊,又为一国之主,说你是志在天下的君王,苏某或该信。可苏某却听说大王是什么用情至深的男人,这话可就好笑了,大王若真把九公主放在心上,又何至于今日孤身一人,惹无数女人痴想!”

夏侯云敛起目光:“你果然喜欢阿雪。”

苏伯颜仰头倚在池边:“伯颜早年进入南秦,偶然结识张寒,后来一起投身秦军,先后做到千夫长。九公主虽深居简出,伯颜还是见过的,而且很荣幸地和她饮过酒、论过剑。和她在一起,就像迎着深春的阳光,暖融融的。我一生中见过的美女虽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她的纯良和智慧。”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的眼睛只在看着张寒,我敢肯定,张寒的双生弟弟张平和张希与我一样,我们三个人像狗皮膏药跟屁虫一样粘在张寒身后,只为了能见到九公主,——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远远地看着她,偷偷地爱着她……张寒奉皇命调去了咸阳,我奉父命回了鹤鸣山,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我真没想到你能拐了她到龙城去,没想到她会信你,护你。”

“张寒么?”夏侯云的心头一阵阵痛,在通往北夏一统的梦想之路上,再没一个人能像穆雪那样信他、护他,漫漫人生,寂寞如月,夏侯云幽然道,“你想不到,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我和阿雪早就相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到龙城,怎么会愿意嫁我,她不想做的事,谁又能强迫她。”

苏伯颜噎住,许久,道:“那我真为你难过了,既知她的好,还疏忽了,由人害了她去!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说的便是你吧。”

夏侯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一切都是我的疏忽,错一步不够,又错了两步三步,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天注定我一生孤独。”

“这世上最没有的便是后悔两个字,”苏伯颜叹了一声,“张寒决不是卖身求荣的小人,他对九公主的情意,我比不得,你也比不得,我不知道你和九公主是怎样的旧识,但我知道张寒一定会寻她,而她因你惨死,所以,你和张寒,必将有一场绝顶精彩的决斗,一定。”

“张寒对阿雪的情意,我不必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她永远在我心里。”从胸腔深处呼出一口浊气,夏侯云淡淡道,“听你这么说,我和张寒的比斗是免不了的,而且我不是他的对手。”

“见到你拐了九公主来,我曾想过,九公主与你,与张寒,哪个更好。九公主与张寒,必是琴箫相和,神仙眷属,一个幸福的、无闻的内宅女人,而九公主与你,方不枉她锦绣智慧、仁爱宽容。”苏伯颜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和张寒,正所谓棋逢对手,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意料之外的偶然谁也无法预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是北夏的王,气势上已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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