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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
宫装华服的女人,缓步走进来的身姿仪态,优雅中有不盈一握的软媚,肌色如月而月色生香,一双圆圆的眼睛,眼窝深陷,眼尾先下弯而后翘,勾成一抹细长的圆弧状,轻轻地一盼,百媚横生。
腰软如柳,人媚如狐。
穆雪半垂眸。这样的美人,还可再加一句,体轻如燕可掌上舞,大有一代妖姬的姿态,无怪能在长安宫盛宠不衰,曾有龙城第一少之称的寰王愿意为她废嫡长立庶幼。
此时,这位美人,微微偏侧的头,略略后仰,轻轻地颔首,仿佛置身于高台之上,脚下匍匐着无数的子民,媚姿里透着长久居于上位的高慢。
穆雪裣衽一礼:“民女见过苏夫人。”
苏文绣莞尔笑道:“你就是太子殿下从南秦带回来的小娘子?”
“喏。”穆雪半垂眸。
紫蔷翻个白眼,明知故问的人,都是喜欢拿捏作态的。
苏文绣:“你怎么知道是本夫人呢?”
穆雪唇角微牵:“苏夫人的装束、风采、容貌,非一般人可比。”
苏文绣很安静地看着穆雪煮茶、分茶、点茶,她的动作看起来不见得多流畅,似乎不常做这样的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是人生八大雅趣,也是一般大户人家的闺秀必学的功课,说与做都能有模有样。难道真如她自己说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民间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家里开武馆的?
苏文绣接过茶碗,不言不语,有意在沉默中给对方压力。
这个来自南秦的女子。头上未戴一支钗环,以雪白丝带绾住一头如云黑发,身上未佩一片金玉,穿一身素锦衣裙,素净得几乎可说是寡淡,然而,乌黑的双瞳。目光明澈宁静。举止谦而不卑,神态淡而不冷。与娇贵的檀曼莉,柔婉的丘婵娟。气度显然不同。这样的气度,却又不似普通人家能够养得出来的。而与传言中的嚣张跋扈,更是不沾边。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苏文绣浅浅地一喟。那个笑意从不达眼底的混蛋,原来也有动心动情的时候。可笑他冷漠如盘龙山不化的冰雪,坚定似盘龙山屹立的松柏。这个来自南方敌国的女子,注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
“太子殿下自己看上的女人,风高云淡的,果然与众不同。”苏文绣微笑。只端着茶碗。
穆雪唇角轻幻。不在自己特别熟悉到绝对信任的地方,后宫里的女人,绝不会碰一点入口的东西。夏侯云酒后说。在他十三岁时,这个妩媚的女人曾对他大施美人计。唇角的弧度深了一分。某个蠢萌货身边的女人,无一不是貌美如花,女人中的女人,竟然能不为所动,真够冷心冷性的。他偶尔低唤出来的“小丫头”,究竟是在试探她,还是情满不自禁的流露?喜欢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难不成是恋童癖?穆雪一思及此,不觉抖了抖。
苏文绣保持沉默的微笑。
燕王后,那个北夏最尊贵的女人,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是病,在失去寰王宠信之后,为了她的儿子,可谓呕心沥血。丘婵娟,檀曼莉,她们背后的势力,本是夏侯云继承王位的强有力后盾,却在夏侯云的不情不愿中,态度变得暧.昧起来。
苏文绣的微笑渐深。
北宫的一连串动作,似乎惊动了寰王,寰王对太子带回的南秦女子,似乎兴趣颇浓。此刻一见,竟是如此轻灵翔动,绝不同于长安宫中的任何一个,寰王一定不会放过。
对这个女子,父与子有相同的心思,必然是一件绝对有趣的事。
作为寰王的枕边人,她又很清楚寰王对南秦的忌惮与痛恨,秦夏两国的仇恨是无法化解的。
失宠,早晚而已。
身为臣子的那个人,会做什么呢?
苏文绣很期待。
穆雪抿口茶,毫不在意苏文绣的目不转睛,也不去想苏文绣到北宫来的意图。
苏文绣放下渐凉的茶碗,掩口笑道:“北夏苦寒,你一个南方人,住得惯么?”
穆雪:“还好,谢谢苏夫人关怀。”
苏文绣:“你这里太过简单,太过朴素,可不像是宠姬可以居住的。换个地方,如何?”
穆雪:“烟霞山庄风景绝佳,是个好住处。”
苏文绣笑:“烟霞山庄是个赏梅的好去处,却过于单调,又在城外,冷清得很。在龙城,风景最佳的当属长安宫。”
穆雪容色不动半分,抿茶。猎手想一箭射中猎物,一定要有耐心,着急的不是她。她感到几许无奈,龙城上下果真把她看作夏侯云的女人了!
大秦威加四海,北夏偏安北域,秦视夏为患,夏视秦为敌。她是穆雪,大秦穆岐的女儿,正元皇帝敕封的九公主,封号安宁,即便没有与张寒成亲,她与夏侯云,最友好的关系仅限于各取所需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