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笨儿子,好像又得罪人了呢。”魏王捋着胡须,圆胖脸上满是笑意,“安王家的小老虎不好惹啊。”
永宁帝将落在祭台才子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召儿从小就有脾性,该让他好哥哥好生教导。”
永宁帝将将年逾不惑,面容却已苍老非常,鬓角白发连华丽龙冠都掩不住,深深的皱纹似乎刻在脸上,长眉微垂,眼睛半阖,似乎敛尽了岁月长河下积累的智慧,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便是一个简单的字,也不敢有人轻慢。
魏王圆胖的脸上眉毛皱起,“皇兄可是误会了?皇兄见谅,臣弟不在朝野多时,说话眼色皆不如以往。臣弟觉得刘召不错,我皇家子嗣正该尊贵傲气,小小年纪就没气势长大还得了?”说到这里他抖抖袖角,叹息一声,“臣弟是愁昊儿这孩子,何时才能长进。”
永宁帝看了眼正往这个方向走的刘昊,身材高大长身直立锐气十足……指尖轻轻抚弄龙椅,“你也说了,我皇家子嗣正该尊贵傲气。刘昊不过调皮了些,你给他娶房媳妇收收心,许就一下子长大了。”他微笑看向魏王,“你若愿意,朕给你挑个好的赐婚。”
魏王立刻摆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似喜的过头,跪到地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真是……臣弟谢皇兄隆恩!皇兄指的定是绝佳人品,可昊儿这般如何能配得上?还是需得好生管教,让他争气上进,才好成家立业啊。”
四下安静好一会儿,才又传来永宁帝浅淡的声音,“刘昊好像有二十了?你这做父王的该上心才是。”
“大丈夫何患无妻,男孩子成亲晚不妨碍,臣弟只盼他上进成器,日后得皇上赐婚才不会丢您的脸。”魏王声音带笑,“到时臣弟舔着脸来,还望皇兄给臣弟选一房贤淑贞静的好儿媳啊。”
永宁帝含糊应了一声,“你起来,跪在地上不像话。”
魏王笑呵呵起来,重新坐回去,“这些小辈,整日里就知道胡闹,累长辈操心。”
永宁帝下颌微点,“你我幼时不也是这般?”
魏王讪讪笑了笑,又提起另一个话题,“刘召身后那个少年……臣弟瞧着眼生,皇上可识得?”
永宁帝眸内沉色未变,“不识得。”
魏王便点评,“小小年纪,敢与皇家宗室张扬喊话,倒是胆子不小。”
永宁帝没说话,只是唤了太子一声,“皇儿觉得呢?”
太子一直端坐在侧,自是听到了永宁帝与魏王的对话。听得永宁帝召唤,他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儿臣认可魏王叔的话,年轻人正该有锋利锐气,这个少年敢于皇室宗室喊话,的确胆子不小。我大夏朝从祖宗打下江山起,就奉行不拘一格降人才,儿臣很喜欢此少年的性格,若他能科考有成,入朝或可为良臣。”
永宁帝指尖轻搭着龙椅,没有说话。
魏王哈哈笑了,笑声非常爽朗,“臣倒是想看看太子殿下的好眼光呢,皇兄,来年春闱,咱们朝中没准会有个小状元!”
太子漆黑的眼眸一沉,瘦削苍白脸上带出笑意,“我一向身子不好,眼光大约也不济,魏王叔如此信任谬赞……可怎么好呢。”
魏王摆摆手,一脸正色,“太子乃储君,身有白虎帝星相护,便是有些小病小痛,也不碍什么,眼光自然是正正好的,如何能这般谦虚!”
太子面色微变,正想说些什么,永宁帝开口了,“小辈口角皆为常事。老百姓常说一句话,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刘召刘昊两兄弟吵个架算不得什么大事。那瘦小少年朕瞧着不足十五,也不像有举人进士功名加身,不过是无辜草民,计较他实在失了气度,你二人各自心内明晓,不必再多言。”
太子闭了闭眼睛,躬身行礼,“是,父皇。”
魏王亦没再说其它,行礼道,“是,皇兄。”
人群散后,刘昔冲刘召招了招手,刘召严肃地看向纪居昕,“我哥叫我了,一会儿事多,不方便与你一处,这里人多眼杂,你可别乱跑了!”
纪居昕笑了笑,“知道了,你去吧。”
刘召走进刘昔卫砺锋呆的小小的石亭,与刘昔热热闹闹地说话,卫砺锋站在一侧,目光越过众人,遥遥看了过来。
纪居昕心头一慌,偏头躲开,走进了人群。
他胡乱走了一会儿,正好遇到夏飞博。
“夏兄!”他像遇到救世主似的跑到夏飞博身边,“你可还好?刚刚一直看不到你!”
“很好。”夏飞博看着纪居昕灿烂清澈的眼睛,突然皱了眉,“刚刚那个宁少爷,你少与他在一处。”
纪居昕反应过来这个宁少年是谁,脸上笑意更深,“我与她并无机会相交,起先真是意外。”
“他很麻烦,又小家子气,”夏飞博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事,眉头皱的很紧,“不堪为良友,以后见着了躲远点。”
“嗯,”纪居昕也提醒夏飞博,“你也是,万事当心些,不怕惹麻烦,就怕被麻烦惹。”
夏飞博点了点头,神色略松缓,“本来我进京只为此次献礼,想着事后留些时间看看你,现在看你无事,我便放心了。临近年节,临清事多,祭礼完后,我便回去了。”
纪居昕有些不舍,“才来就要走……”
“转年若得闲,我再与林风泉徐文思一同上京看你,”夏飞博唇角微勾,浅浅笑了下,“便是没时间,秋闱过了我们也会上京,你在京城好好住着,多多熟悉,待到那时,好带我们玩。”
纪居昕皱皱鼻子,“夏兄来往京城密切,哪需我带你玩,你不必哄我,左右还得等,我尽知了,你回去后告诉林兄徐兄,我在京城等他们,让他们好生努力功课,待到秋闱如若不来京城寻我,我定要生气的!”
夏飞博微微侧头,眸光温柔,“好。”
卫砺锋远远看着,眉心狠狠一跳。
他胳膊伸了伸,大踏步往外走,不想襟袍被拉住。
刘昔隽黑双眸盛满笑意,“卫将军去哪儿啊?马上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