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你是何人,某为何要答你?”那人刚想扭头示意,突然就口气一转,眼睛斜斜地看着刘禹,满脸的不服气模样。
“这是建康太守,五品正堂,问你不得么?还不速速回话。”身后的亲兵用刀鞘拍了一下他的背,低声喝道,听到这个官称,那人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样子也不敢再那么嚣张,随手一拉,将绔子扯了下来。
他的伤在上臂,身上林林总总地还有十七八处,箭伤刀伤枪伤烧伤,裸露的上身几乎没有一处好皮肉。衣服一脱下来,刘禹的身后就响起两个女子低低地惊呼,她们也算是在这医院呆过些日子了,仍然为眼前所见触目惊心。
“观你这伤处,也算得骁勇,为何要在此欺负一个良家女子?”刘禹示意亲兵帮他穿上衣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口气虽然放低了点,言辞之间却是更加凌厉。
“良家?某却不知,还以为......”那人听到刘禹的话,也是吃了一惊,原本他想的是能来到这种地方的,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再加上喝多了点,就有些放肆行径,如果是良人那就是干犯军法的勾当了,想到这里,一时间汗都下来了。
“以为什么?你知道她是何人么,她是名满这建康城的曲艺大家,只为减轻弟兄们的伤病之苦,自甘来此,不取分文。寻常人等,千金都未必能听到她的曲子,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再说了,就算是你口中的粉头,那也是我大宋的女儿,容得你这般强买强卖?”
“尔等一路奔波,不惜性命来援,某与建康府数十万百姓足感厚恩。然,鞑子未能破城,你们反倒要来欺辱他们么?某知道各位原出荆湖,那里目下已为鞑子所占,家中也有兄弟姊妹吧,想想他们,心何忍之?”
“不妨再告诉你,你今日喝了许多酒,想必也吃了不少肉吧,那些都是城中百姓节衣缩食,宰了自家的耕牛送给你们的。府中没有要他们这么做,朝廷更没有,想想吧,要是赶走了鞑子,百姓们还要家破人亡,我等有何面目自称官军?”
借着一丝酒劲,刘禹将心中的话滔滔而出,他也不过是借题发挥,这时空的可以说是“兵匪一家”,越能打的兵往往军纪也越坏。听完他的话,那几人神色讪讪地,都有些尴尬。
“说得好,某这些手下都是粗人,平素野惯了,就得这般教训一下,方知道天高地厚!”张世杰边喝采边走进房中,路过地上那几人,还一人狠狠地给了一脚。
“愣着做甚,还不谢过太守?都去给那位小娘子赔礼,回营之后,自己去找军法官,若是明日某查过尔等敢耍滑,哼哼。”几句话便将这些人发落了,刘禹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由着这些人给自己和顾惜惜告罪出去。
“全赖太守建此院,救了不少军中弟兄,特别是刚才那个混蛋,他那伤还是阵上为某挡的,多谢太守,还请受张某一礼。”张世杰的低姿态让刘禹也不得不回了一礼,知道他其实是为了此事道歉。
事情揭过,张世杰仍是兴致勃勃地到处参观,刘禹叫了个大夫陪着他,自己和亲兵送了顾惜惜出门,一路朝着她们的停在外面的小轿走去。
这些变故似乎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从出院门一直到上了小轿,顾惜惜都是一脸的淡然,刘禹不放心地看了又看,还是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是不是为刚才的事惊到了?
从慈恩局到她的居所不算远,这个时分,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几个,一行人几匹马拥着一顶小轿,就这么施施然地走在街中,刘禹骑在马上,被秦淮河边的风这么一吹,仅有的那点酒意也荡然无存。
“大家受惊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他日还去慈恩局,某会叫雉奴带人同行,必不叫今日之事再发生。”到了她的居所前,刘禹就在马上对着那顶小轿出声说道,似乎听到了轿中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看着轿子进了门,方才同亲兵们打马回转,疾驰而去。
“姐儿,你为何不同太守说,我等就要离去了?”位于二层的绣楼上亮起烛光,一面临街的纱窗被人推开来。
“说了又如何,不是还没走么,过得一日是一日吧。”顾惜惜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轻叹一声,悠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