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渐白,残夜慢慢地消去,徐来的江风中透着丝丝微凉,一层薄雾在空气中飘浮着,将远处的景像映衬得模模糊糊。站在不知道何物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台上,刘禹努力地调整着手里的望远镜,结果还是一样,这东西可没有透视功能。
铁丝网后面,四万多宋军步卒各依本官正在迅速地整队,由于军制相同,城兵与淮兵混编在了一起,沿着铁丝网横列开去,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军阵之中,上至各军正副都统、指挥使,下到都头、正副、准备将,大小将旗层层叠叠,旗下的步卒按照刀盾、长枪、弓弩的顺序依次站立。而当中靠后一点的位置,刘禹的大旗与李庭芝并排矗立着,被江风吹起发出烈烈之声。
不管出自哪里,年青的步卒们都紧握兵刃,等待着敌人的到来。一夜的战斗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疲累,反而因为不断的胜利使得肾上腺分泌加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
片刻之后,一阵叫喊之声响起来,背插令旗的军法官驰马来回奔走,举着大喇叭将十七禁五十四斩的军令宣之于耳。刘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行事,和鲁港那种小规模战斗不同,这可是双方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的野外大战,让身在其间的他也激动不已,手脚有些不自觉地有些微微颤动。
“子青这是首阵吧,过会就好了,想当年,某那时的表现,唉,提不得提不得了。”李庭芝微笑着说道,手拈长须似乎不胜唏嘘。
“嗨,倒叫大帅见笑了,不知为何,想到战事将至,就有些兴奋,倒也不是害怕,大帅征战日久,愿有以教我。”
“无他,只有一个‘信’字。他们信你,你信他们,可交之生死,则战无不利。”李庭芝指着前面的步卒,说出自己的心得,话虽简单,其实刘禹知道要做到这些也不容易,他一拱手口称“受教”,两人便不再言语。
交淡了几句,刘禹的心境平复了一些。肉搏相向鲜血横飞的战斗早就见识过了,现在不过是人多了一些而已,或许是打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等到胜利即将到手,有些患得患失吧。
“......束伍之令曰,五人为伍,共一符,收于将吏之所。亡伍而得伍者当之,得伍而不亡有赏,亡伍不得伍身死家残。亡长得长当之,得长不亡有赏,亡伍不得长身死家残,复战得首长除之。亡将得将当之,得将不亡有赏,亡将不得将,坐离地遁逃之法。
战诛之法曰:什长得诛十人,伯长得诛什长,千人之将得诛百人之长,万人之将得诛千人之将,左、右将军得诛万人之将,大将军无不得诛......”
军法官的宣告到了尾声,战场之上沉寂下来,最后这一段话有些绕口,基本上是说给军官听的,刘禹这个大学生也听得云里雾里,只不过他知道,律令再严,真到了战败之时也没什么约束了,大家都是逃命要紧。
在他的身后,每隔一段距离立着一架大鼓,膀大腰圆的力士们提着木槌等候指令,再远一些,姜才带着剩余的骑军和金明的重甲步兵成为他手中仅有的预备队,以应对突发事件。
身前的军阵经过调整,已经排列整齐,这是宋军惯用的叠阵,前排的步卒将半人高的大盾立起来,后面的枪手将尾端插入泥土中的长枪斜靠向前,最后排的弓弩手解下箭囊,打开支架放在了身边,以便伸手就能拿出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