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却坐着发呆,盯着脚底下的炭盆,显得心事重重,许薇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担心家里的钱不够用。
哎,日常开销其实还好,只是……
趁着今日日头好,许薇姝干脆带着人收拾收拾东西,除服之后,无论如何得回国公府,提前准备,省得忙乱。
一收拾东西,丫头宝琴就陪着掉了一回眼泪。
“当年夫人还在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就给姑娘打造首饰,上等的玉石珠宝都是成箱成箱地用车来拉,还记得夫人曾笑言,姑娘光平时里扔着玩的珠宝,加起来就比一般大户人家女孩子所有的嫁妆,都要多出几倍。”
许薇姝愣了愣,记忆里,她父亲也笑道——这点儿哪里够?女孩子就要养得娇贵,越娇贵越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荣华,省得将来眼皮子太浅,随便哪只阿猫阿狗哄一哄,就哄走了我们的宝贝姑娘。
尤其是及笄礼,不知国公夫人从何处得来的十二天珠冠,连皇后也羡慕。
那是一双世间最疼爱女儿的父母,只是太会炫富,恐非吉兆。
许薇姝叹气,无论是吉是凶,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家里二婶可能心思不正,可叔叔并不是那等不讲究的人,即便对待侄女不算好,也绝不会去碰侄女自己的首饰衣物,毕竟是世家,脸面名声才是最要紧的。
她那叔叔,即便因为是次子,从小就不似嫡长子一般,接受最好的教育,基本的道理,却不是不明白。
有了这些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首饰傍身,将来的生活总不会太难过。
只是,在宝琴眼里,她家姑娘一旦除服,重新出现在交际场合,现在这个样子,必然要受委屈。
主辱臣死!宝琴摩拳擦掌,早就准备好要为自己的主子冲锋陷阵。
那个在她心里,一直在等着她冲锋陷阵的主子,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又摸了摸底下刻了精美云纹的银锭,想着再拿出一批来换成铜钱,铜钱越来越贵呢。
也就略一思索而已,趁着日头好,抱着自家小猫球球,躺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宝琴对她那个如今已经被认为不存在的未婚夫,充满了恶感,可许薇姝到觉得,前未婚夫君卓,退亲的时候没有退还笨重无用的定亲礼物,而是送了银子过来,不管心态到底如何,这种做法对现在的她,却是再妥当不过了。
怀里抱着球球,暖和的很,连冬日里的寒风也不那般刺骨,许薇姝脑子也不愿意过多的转动,不一会儿便昏然欲睡,迷迷糊糊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薇姝皱眉,能在她这儿横冲直撞的,怕也就娘亲留下的那几个丫头……一睁开眼,果然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直接扑倒在她的膝前,纵声大哭:“……小娘子,您救救小郎君吧,您是他亲姐姐,可不能见死不救!奴婢求您,奴婢给您磕头了!”
小丫头蓬头污面,浑身全是泥浆,身上都湿透了,脸上冻得又青又紫,声音嘶哑,似乎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抖作一团。
许薇姝挑眉:“玉珍?”
丫鬟一边磕头,一边哭着道:“小郎君和睿王爷家的小王子打架,还把小王子的一颗门牙打掉,国公爷大怒,动了家法,打了小郎君十杖,还罚他去跪祠堂,他的身子骨一向孱弱,受了杖责,再去祠堂冻一下,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说着,玉珍一副快昏过去的模样,显然是把自己吓得不轻,许薇姝微微一叹,亲手端了一杯热水,就是纯净的温水而已,递过去温声道:“别急,喝杯水。”
也不知是她的声音太温柔,还是这杯水不同一般,玉珍喝了两口,本来一团乱麻似的心绪,居然还真略略有些平复,只是依旧抽泣落泪。
许薇姝却有点儿心疼,如今不是过去,她控制水的能力大打折扣,真正能让一个人从身到心,完全舒畅到极致的吉水,每天也只有一点细流,浇灌家里新弄的菜田、药圃都不大够,如今为了哄小丫鬟,却白白浪费了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