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夫人,琴夫人?”
檀木锦绣云塌前,几个丫鬟身穿紫凌云锦缎儒裙站在旁,脸色颇为小心翼翼。琴夫人是右相身边最为得意的人儿,本就不好伺候,莫说是这段日子为了右相的事情,心情更是变得喜怒无常。时而狠毒,时而暴戾,想到那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傅姨娘,她们心里齐齐涌上一股寒意。这段时间,整个右相府,大多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多嘴乱说。
“琴夫人许是睡得太熟了。”
“那这可怎么办?郑大人还在正厅等着琴夫人呢?”
“不如这样,我先去跟郑大人知会一声,就说琴夫人因为照顾右相身体欠佳,所以劳累昏睡好了。”
陶琴染听着耳边这群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将她们的话尽数听进耳朵。到底是在她跟前伺候的人,说话办事儿都知道分寸。刚巧在丫头正准备离去禀告郑斌之时,就见她拿着湘绣的牡丹手绢挥了挥。那丫鬟见状,立马停住脚步。
她睁开眼睛,这段时间为了右相的事情她操心劳累,累的自己身子也乏。再加上傅姨娘做出的丑事,她甚至都没脸去参加什么宴会,说是刺史大人府中迎亲设宴,请她前去叶蓓她婉拒。她去作甚?去让所有人看她陶琴染的笑话?这些年在右相府,她哄高踩低,用尽手段,把府里的姬妾整的服服帖帖,拿到当家夫人的位置,自以为风光无限,却不想却被这个不争气的母亲给了她重重一击。如今,她陶琴染同样风光一时,可也不过是因着母女共伺一夫之事扬名长安,她可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这般扬名长安城。只怕,现在长安城内的百姓,都在后面纷纷笑她傻,笑她们母女有违纲常。
何时?何时她陶琴染竟然会变成此番模样?想她陶琴染自负才学,自负美貌,却还是样样比不上那草包般的陶笑酌。
陶笑酌,苍天真是不公,陶笑酌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凭什么就能够什么都能够拥有?而她陶琴染算计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右相如今还躺在病榻上,医药不曾听过,却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她恨右相,她怎么都没想到过右相虽然喜好美色,却还不至于与风韵犹存的傅姨娘为伍。可目前,如果没有右相,谁又能够帮着她陶琴染除掉陶笑酌。
从锦绣云塌上缓缓起身,陶琴染一扫脸上的阴霾,又开始振作精神。右相病榻在床,此刻的她,可没那个资格倒下去。她洗漱完,看着铜镜里已经渐渐容颜有些成熟的面容。五年过去,如今的陶琴染,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十四岁稚嫩娴静的女子,也难怪,连右相都开始广纳美人儿了。这张面容,跟陶笑酌比起来,怎么感觉相差了七八岁,明明,她们之间就只相差两岁而已。
看着看着,铜镜里又出现陶笑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那般神采飞扬,那般仙姿佚貌,光彩夺目。
于是,她眼中的嫉妒又开始慢慢累积。再看着看着,里面又浮现出了当时劫法场的情景,那男子,映雪而来,金尊玉贵,睥睨风华。可他的怀中,却是属于陶笑酌的。明明,在陶府初见第一眼的时候,他便惊艳了她,明明,她要比陶笑酌知书达礼,娴静如水。男子,不都是喜欢娴静温柔的女子吗?怎么偏偏,她就是入不了那男子的眼呢?反而,她一向都瞧不起的陶笑酌,却就这么随意自然的进入了那男子冰冷如霜的视线,那样的男子,一旦倾心,便是永生永世啊。
可,在陶府遭逢大难时,他又为何要离开?如果当时他亮出他少侯爷的身份,她们陶府也定能够相安无事的,她依旧还是陶府的二小姐,而非是现在的琴夫人。若非他的离开,她又怎么会策划那场好戏?
越是想到五年前的事,陶琴染心里就越发嫉妒。当初以为能够借着陶老太太整治陶笑酌,却没想到反倒被人暗中教训,林妈妈嘴上说是什么穆氏回来复仇了,可如今想来,根本不是,压根是温寄卿在后面暗暗守护着陶笑酌。若穆氏死的真的不甘心,而这世上也真的有冤魂索命,她陶琴染定能同样将她打的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转世轮回!
铜镜里,开始浮现出陶笑酌与温寄卿相依相偎的画面,那里面,那男子眼里的柔情,足可以融化千年积雪,万年寒冰。
“为什么!”
陶琴染将面前的妆匣首饰一把甩开,金簪银环碰触到她的手,添上两道划痕,煞时鲜血淋漓。她的面孔,也因为嫉妒变得狰狞可怕,吓得周围丫鬟纷纷不敢上前,生怕惹恼如今的琴夫人。
半响,她抚平气息,再次重新振作,看着手上沿着衣袖而滑落的鲜血。想到府里还有郑斌在那里等着,她心情慢慢平和。右相如今命悬一线,谁知道又能够保障她的荣华富贵多久,郑斌虽然才智不济,可也算是颇有才学。她知道郑斌不甘被陶岳逸夺了状元头衔,可却无可奈何。没考上状元,却还是能做个地方官员,她得知后,便在右相耳根子面前时常提及。她想着,郑斌毕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也是外祖父一手培养出来的,说不准,保住他,日后还会有大作用。
她回眸看了眼身后战战兢兢的丫鬟,冷冷吩咐了声儿。“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