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回来了!叶将军回来了!”
“真的真的?在哪儿呢?”
“就在城外,这会儿快要入城了吧!”
“叶将军又打了胜战回来,我们快去看看!”
“好好好,走!龊”
“……”
连川城的街头巷尾,人们纷纷带着兴奋之色,三两结伴,往北门涌去件。
茶肆上一模样俊俏的少年听得别人的话,噌一下站起来,满面欣喜难掩,黑眸转动两下,已拿定一个主意,拔腿就跑。
“诶……小……公子!你这是又要去哪儿,等下琳儿啊!”本与他隔坐而坐的另一少年,被他反应吓一跳,急忙忙扔下两个铜板,跟上去。
少年走进了一家成衣店,在店内转了两圈,店老板亦是慧眼识人,见他衣着光鲜,定是出身富贵,于是耐心在一旁介绍。
“公子,中意哪种款式的衣服呢?我们这儿有……”
“就它了!”少年扬手一指,白生生若新择的葱段,指向的墙面正挂着一套鹅黄罗裙。
那老板一愣,再转头将那少年一个细打量,肤白如雪,灵眸巧鼻,耳垂上细看又几个小孔。
竟是姑娘家。
他拍了一下脑袋,暗骂自己老糊涂,于是连说:“小姐稍等,我这就给您取下!”
“这裙子可是我们新作的款,虽说无繁复花纹,但胜在素净典雅,姑娘芙蓉之姿,穿这个再合适不过。可是要我帮姑娘包起来?”
那人摆手,说:“不用,我现在就穿!你们这可有试衣间?”
老板说:“有有有!里间请!”
好一会儿,少年打帘而出,仍是公子髻,但一身长裙,衬得她越发白皙动人,亭亭一立,已胜十里春色。
老板连连赞叹。
这时,方才那少年随侍喘着气正好进了店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姐……啊呸……公子……啊呸……小姐,你怎么又穿回女装了!”
少女提这裙子走出来,在她面前转了转:“好看否?”
那随侍点点头:“好……好看!”
少女咧嘴笑得开心,露出两排皓石般的牙齿,说:“我也觉得挺好。琳儿付钱吧。”
琳儿本欣赏着,闻言一下子垮了脸,说:“小姐,今日出门没备那么多银两,方才吃了一条街,赏了几个乞丐,现在没剩下多少了!”
店铺老板脸上本有的谄媚顿时一收,语气有些肃凛起来,说:“小姐,这衣服你还要不要?不要还是赶紧脱下来吧,不然穿皱了,我可卖不出了!”
少女凝眸想了下,说:“琳儿你现在还有多少钱,都给他先,不够……我把我丫头先压在这里,晚些时候拿钱来赎!”
“啊?”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丢下琳儿啊!”
少女却已不等他们同意,一边说着:“放心,我不会食言的!我有急事,先走!很快就回来哈!”转眼已消失在门外。
“诶,你别跑!你把衣服还我!”
“小姐,你等等琳儿!小姐!”
“诶,你也别跑,你跑了,我拿什么做人质啊!”
“……小姐,你一定记得回来赎琳儿啊……”
“……”
三四月风光正佳,阳光暖而不烈,雨季刚过,山色青玉缀绿般苍翠。
叶广泽身后跟着自己的得力属下,一路人马劳顿,却半点不见疲惫倦怠之色,个个腰背板直,目光灼厉,英姿飒然。
未见连川城门,却已闻桐花芳香,荡涤在四月暖风中,纾人乏累,一倔而振。
连川北门相接,是一条桐木林,树木葱茏,中间掩映着一条三丈宽的大道。
林下道路蜿蜒,拐过道,城门便郝然现于眼前。
城门前众人拥挤推攘,遥遥向他们这边望着。
万人相迎,这样的场面他已司空见惯,并未挑起多大情绪。
……
华栖快哭了,人太多,她气力太小,来得迟了些,被挤在人群外,压根进不去。她个头又小,只能凭人们呼声来判断叶广泽他们是否出现,走近。
再一次被人挤出来后,她绝望地望天,收罗头顶葱郁枝叶中点缀的白色桐花,忽然灵光一闪,勾唇一笑,便往那树底走去……
人群呼声愈来愈大,叶广泽领着众人已快到城门前。
众人争相献贺,一时将道路堵塞,人马进不得城,叶广泽微微皱了下眉,副将捕捉,忙走上前,同众人说:“乡亲们,叶将军方从章临回来,兼程赶路,行马劳顿,大家有话来日再说,现下,先让将军回去休……”
副将话没说完,忽然听闻一声惊呼,伴随雪白桐花纷扬而下,一旁叶广泽已飞身而起。
众人皆是诧异,竞相望去。
只见一女子正从头顶的泡
桐枝干坠下,一身嫩黄裙裳若展翅的黄蝶,不见容颜,只觉身姿娇小。而叶广泽遒劲墨衣加身,身快如电,眨眼已将那女子接入怀中。
华栖方才爬上树,想将叶广泽看得清楚些。往日她身手灵敏,多高的树都爬过,从未失手,奈何今日这一身裙装太过繁复,限制了她行动,一个不小心,没踩准,便失衡落下。
但预想中的落地疼痛并未到来,她才掉下枝干没多久,腰背上一紧,已被人揽住,紧接着,入鼻是陌生的强硬的气息,伴随着桐花芳香,她不明所以地睁眼,便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俊朗面容,在枝叶疏漏的暮春斑驳明光中,眸色暗邃,将她望着。
“叶……广……泽!”她惊喜万分地唤,胸口心跳已紊乱。
叶广泽未做回应,转头看向别处,轻功暗使,两人稳稳落地。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拍手鼓掌。华栖立于人群中,一张脸已涨得通红,却非丢了大脸,而是身边的这个人。
叶广泽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向马走去。
华栖一愣,急忙跟上。
“那个……谢谢你!”
他动作毫无停滞,翻身上马。
华栖到了他马前,抬头看他,眸子睁得大大的,咬着唇,说:“我说,谢谢你!”
叶广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个头,手握上缰绳,眼见就要离开。
华栖赶忙又说:“叶广泽,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华栖……苒苒物华休,白首共栖迟的华栖!”
叶广泽垂眸看她,表情依旧淡漠,她心焦如焚,他却不动声色。
离去三年,他已然将自己全然忘却了吗?
华栖眼眶一红,眼角已水光荧荧。
叶广泽握着缰绳的五指微微攒紧,终于出声:“嗯。”
那般简单不带情绪的一个字,却已让华栖转悲为喜,她一抹眼泪,脸上瞬即绽放霁色,对他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