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啸雷鸣,河浪喧响,忽然传来一声泠泠如玉般的轻唤,若三月煨过暖阳的清风,轻缓拂过。
顾珩闻言猛顿住,一身毁天灭地似的凌人气势如被浇了水,倏然烟消云散。
眼前河面上的船火烧得旺盛,一整只船身都被火焰吞噬,火光滔天。
分明是计,明知是计,却还是心急相信了。只想着,若是她,若真是她……
他身体僵直着,好一会儿,才转身。
天地昏沉,厚叠的云层里蓄势待发一场暴雨,狂风横肆,周遭的树木被摧折得几欲拔地而起。
而五丈开外,那一人,白衣似雪,黑发染墨,未经扎束,被风卷起飘扬,妖娆若魅,而她瘦削的双颊苍白似铺落了一层霜雪,无一点血色,一双眼睛黑得似融入了无月子夜的幽暗,盯着他,平静无澜。
天空一声雷鸣劈头而下,顾珩的心剧烈震颤了下,好似被雷声砸中。他想向她靠近些,双腿却被束缚了千吨重物,一步也迈不开。他动了动双唇,一个梦里心底唤过千百遍的名字,此一刻,却堵在喉中,嗓子疼涩不堪,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桑柔向他走近几步,他的目光无遮无掩,燃着火般,落在她身上,灼得她心口直疼。
四目相接,一眼千绪。
她眼色清明,错开他,看向河中的船:“那一日,火还要比这更大一些吧。我亲眼看着你……”
顾珩心一撞。
她收回目光,看着他,开门见山,问:“为了我好?还是,因为我不曾在你的计划内,也注定不能进入你的计划?”
顾珩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措和小心翼翼,此刻闻言,背颤了颤,好一会儿,才答:“……都有。”
桑柔点点头,又问:“在河关的相逢,是意外,还是刻意?”
顾珩再答:“都……有。”
桑柔又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好似这些答案已无关紧要般,她再问:“将我带回身边,是为了弥补,还是另有所图?”
她语气淡漠,神情疏冷,一句一问,平静条理,却问得顾珩心头越沉越低。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说:“都有……”
桑柔这时表情才有了微微起伏,唇角勾起,好似在自嘲。
风越发猛烈,暴雨似下一刻就要倾盆而下,她纤薄如纸般的身形,唇角清浅难捕的冷淡笑意,仿若她被这风拉扯着,离他愈发远。
顾珩握了握手,此一刻应当上前将她紧抱入怀,与她解释,求得原谅。但他却不敢动作。
桑柔说:“有所图……是想通过我得到云蜀飞骑?”
顾珩咬了咬牙,压抑住内心即将喷发的情绪,说:“我是想得到云蜀飞骑,但从未想过利用你得到!”
桑柔仍旧是不置可否地点头,或信或不信,难以辨别。
顾珩迈动脚步,向她走近,桑柔却忽然变得如同受惊的猎豹,猛地喝住他:“你别过来!”
顾珩止步,盯着她。
桑柔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警惕,顾珩心头又痛又悔。
“阿柔……”
他压抑万千情绪的一声叫唤,被烈风撕扯地破碎,传入耳中,桑柔心中一颤,眼中酸涩顿时敛聚,生生咬破了唇,才将泪水忍住。
感觉血腥入口,桑柔才松开牙关,她低低说:“你可知道,曾经我所想所盼,是与你相逢于黄泉。”
顾珩身体似被重击,脚步踉跄了下。
“你没死,这很好,我很开心。”她边说着,边一步步往后退,天茫地昏,风沙迷蒙,他只觉双目胀痛地厉害,快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得她的声音,心口如被千只手揪扯着。
“阿柔……”
桑柔已陡然换了一种语气,说:“就这样吧。我们曾经的交易,如今看来,也难进行下去了。其实,我之前也骗过你,云蜀飞骑掌令根本不在我手上。我这条命,想来太子要去也没什么用,那我就自作主张,收回由自己做主了。我们就此别过,往后各自相安吧。这样,可好?”
“你觉得这样子好?”顾珩再不抑制,一下到了桑柔跟前,看着她,咬牙切齿,“嗯?阿柔,你觉得这样子好?”
桑柔后退一步,他步步紧逼。
她只好抬头与他对视,他双眸幽沉,又似压抑着惊涛骇浪,她忽然笑开来:“嗯,我并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最好的。太子睿智无双,最懂权衡利害,应该比我更懂得才是。”
话中带讽,字字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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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男主,觉得过瘾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