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虞挽歌身形一顿,随后走入玲珑殿,背靠在房门上,心头苦涩。
有时候,她会想,即便是她同他没有这一层血缘关系,也未必就会在一起,这世间,总有太多回不去的曾经,她同他的相识起源于最黑暗的地方,在阴谋迭起之中,两颗满是算计的心不得不靠近,这一路泥泞之中,注定伤人伤己,回首种种,都早已各自遍体鳞伤罗。
小盛子看着脸色难看的虞挽歌,走上前来开口道:“主子,你还是早些歇歇吧。”
在小盛子的搀扶下,虞挽歌坐在了桌边,想起最后那一刻,他那卑微的近乎乞求的问话,眼眶莫名的酸涩。
心头的痛清楚的蔓延开,就像是一株植物,它生根发芽,深入在每一寸得。
北棠妖啊,骄傲如你,为何在我面前却一次次如此卑微着,难道,你真当我的心是铁石做的么?
小盛子在一旁轻叹着气,对于北棠妖他始终是畏惧的,从最初在残破的房间里第一次见他,他就是畏惧的。
到此前他将他吊在城墙之上,他依然如此深深的畏惧着。
回想这一年多来他的所作所为,小盛子轻声劝说道:“主子,其实陛下他始终都记挂着你,当初有宫婢不小心弄断了你送他的玉簪,他直接就将那宫婢的脖子拧了下来。”
虞挽歌没有说话,小盛子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道:“虽然陛下册立了鱼妃和肖妃,可是根据宫中的线人回报,陛下他从未碰过两人,一心念的都是主子。”
虞挽歌垂下眸子:“我累了,先休息了。”
小盛子点点头,没再劝说,梳洗整齐后,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胡思乱想着。
撇开混乱的思绪,收敛了心思,指尖轻轻拈起一抹蓝色的火焰形状。
看着指尖跃动的蓝色光焰,她不得不慨叹这些上古宗族的神秘,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掌控着这般神秘宗族的虞府,竟然会真的被郝连城诛杀。
虞挽歌有些辗转反侧,在她看来,拥有这样神秘力量的父亲,即便不能拯救全府,至少他自己也足以脱身,起先,她以为父亲不想做背叛南昭帝王的事情,有违祖训,可是如今想来,却始终觉得父亲不是那样死板的人,即便是为表忠心,也不至于赔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因着怎样也想不通,她索性也不再去想,转而将思绪放在这秘法之上,她不知在修炼父亲留下的秘法时是否可以动情,只是她想,情爱一事注定使人心绪不稳,左右动摇,如此定是于修炼无益。
身体的疲惫终究战胜了那不肯安宁的思绪,渐渐陷入沉睡。
看着虞挽歌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北棠妖的眼中闪过一抹挫败,心灰意冷的样子让北棠海都忍不住有些心痛。
可是转念想起挽挽为了他毅然离开,他却将她逼的跳下山崖,重伤于她,他微软的心思就再次坚硬了起来。
“北棠妖,别再来找她。”北棠海冷峻着神色,眸子深沉如海。
北棠妖终于将目光落在这好久不见的所谓的四哥身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在肆意流淌:“这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她不想见到你。”北棠海不为所动,态度强硬。
“呵~北棠海,你一次次坏我的好事,若是没有你,我同挽挽也不至于分隔一年,根本不会是今天这样!”北棠妖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愠怒。
当日他精心设计陪葬一事,不过是为了让天下众人亲眼瞧见云婉歌已死,再以虞挽歌的身份将她接入宫中,名正言顺的封她为后,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这一切,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北棠海给打乱。
没有他,即便是挽挽得知了梅妃是她母亲一事,也逃不掉,他也不至于同他分开如此之久。
可如今,他却要娶她为妃,他怎能不恨!
“我不过是想护她安稳罢了,别忘了,将她逼下悬崖,亲手射伤她的人可是你。”北棠海冷眼看着北棠妖,眉宇间也满是怒气。
闻言,北棠妖反倒是勾起嘴角冷笑起来:“我倒是输给了你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你自诩不求任何,只为护她安稳,可如今东陵帝赐婚,你为何不拒绝?”
“北棠妖,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占有和嫉妒罢
了,你根本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你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北棠海也怒了,一把揪住北棠妖的衣襟。
北棠妖攥住北棠海的手,幽幽道:“不过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别以为你有多高尚!”
北棠海松开他的手,似乎不想再同他理论。
苍镰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始终警惕着,毕竟如今主子的功力未必会是北棠海的对手。
北棠妖轻轻整理好衣襟,盯着北棠海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北棠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不争不妒的你,到底能为她做什么?”
北棠海攥紧拳头没有说话,北棠妖深深的看了一眼灯火已经熄灭的玲珑殿,毅然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北棠海一拳打在身旁的梨树下,树木颤抖,掉落一片的嫩白色。
“再调动三队人马过来,加强戒备,不要让这个疯子再进来,若有差池,格杀勿论!”北棠海怒声道。
“是!”
北棠海甩袖离去,心情郁结,他只是想一直守着她,无论近还是远,只想着她安好,难道这也错了么?他承认,当外公为他赐婚时,他激动不已,不想拒绝,可是他却也从未想过伤害她,若是她不愿,他绝不会勉强半点!
想到被北棠妖痛骂成卑鄙小人,北棠海就气的不轻。
离去的北棠妖同样面色难看,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月下折射着冷冷清辉,他想要得到她难道也错了?不过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北棠海,你又比我高尚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你对她的爱一文不值!
后世有人评价,北棠妖之所以能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胜出,也许要归结于他天生所有的掠夺性。
此后两日,虞挽歌一直没有出宫,因为心力的耗费,总是格外疲惫,大多时候便在寝宫休息。
北棠妖没有再来,她的心莫名的有一抹失落,随即却又会嘲笑自己。
三日后,东陵帝的寿宴正式召开。
百花竞放,簇拥成一片花海,鹅黄色宫装的宫婢头上纷纷带着娇艳欲滴的花朵,穿梭在宫殿庙宇之间,留下一片片脂粉的香气。
下午时分,北棠海来接她一同前往大殿。
虞挽歌的眸子里倒映着无边的春色,四处都是环佩叮咚,清脆作响,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来到大殿的时候,不少人都像她同北棠海投来目光,似乎对于自己这个能够嫁给武郡王的北燕太妃颇感兴趣。
一身湖蓝色的宫装,带来阵阵清凉,胸口的白荷娇艳盛放,裙摆极地,宛若湖光粼粼,上面点缀的细碎的珠玉,远远看去,好似太阳在湖面上撒下的碎金,为这微冷的色泽带来几分暖意。
北棠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湖蓝色的孔雀步摇,几只白玉莲花簪,清新雅致,发髻后一抹白色流苏,随着她沉稳的步子轻轻的晃动着,说不出的好看。
虞挽歌也打量起四周,再皇帝的龙椅两旁,分别有两口金池,不知从哪里引入的活泉,向外喷洒着水花,池中盛开着朵朵金莲,几尾红鲤偶尔跳跃而出,潺潺流水,为奢华的大殿平添几分生机。
玉阶之上,摆放着大朵大朵的杜鹃,牡丹,芍药,波斯菊,拼凑出一个大大的寿字,生机无限。
玉阶之下,两只白鹤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自玉阶之下,两排红木桌案依次罗列而下,太子站在左手边第一张桌案旁,阳山王迎面而坐。
此后是几名封王的皇子,再之后便是各国使臣。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雪白之上,一身纯白华袍的男子青丝微拢,腰间只坠一枚白玉,举止高雅,宛若出尘不染的白兰,清雅温润。男人的手臂上挽着一只女子的手,一身水粉色的衣裙,灵动可爱,眸子里是不谙世事的清明。
北棠雪的目光也落在虞挽歌身上,对着她微微颔首,一旁的女子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瞧见虞挽歌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好美...”
虞挽歌对她同样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转过头,瞧见的便是北棠妖,他火热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自己身上,熟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属于帝王的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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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歌贪婪的看着他的样子,却在转瞬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一旁的江鱼儿就像是臭虫一般碍眼,让她从心底便开始厌恶。
一身橘色宫装的江鱼儿也瞧见了虞挽歌,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的挽住了一旁的北棠妖,眼中带着浓浓的示威之意。
虞挽歌没去看她,除去她如今站在他身边以外,她于她而言,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待到虞挽歌移开目光,北棠妖转头看向身边的鱼儿:“你在不安什么?”
鱼儿一愣,僵笑道:“只是有些担心陛下会离我而去。”
“怎么会呢?”北棠妖开口道。
鱼儿眼中一喜,对于他的说辞他总是乐于相信。
上下打量着江鱼儿,北棠妖漫不经心的开口:“今日天气颇为炎热,皇后怎么穿的如此之多。”
鱼儿看着北棠妖落在自己捂到脖颈上的高领裙摆开口询问,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来了东陵,原本稍稍好转的溃烂猛然间爆发,像是来势汹汹的山洪一般,又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昨夜一看,她气的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摔了个粉碎。
短短几日时间,她的身上几乎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溃烂已经奔上脖颈,就要爬到脸上。
身后的黄莺和黄鹂纷纷低着头,不敢多言,如今皇后娘娘除了在陛下面前,还有温和的一面,旁的时候比起当初的肖向晚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几日感了风寒,所以就多穿了些。”江鱼儿不自然的松开北棠妖的手臂,目光闪躲的开口道。
来之前,她因为怕气味扩散,便用白布牢牢的将身上各处包裹了遍,再涂抹上厚重的香粉,这才得以出现在众人面前。
北棠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开口询问。
北棠妖下首的便是郝连城和碧雪几人,湘羽抱着孩子坐在两人身后的桌案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照料着,时而会抬头看向她,似乎依旧沉浸在那日的听闻中。
郝连城的目光也一直未曾离开过虞挽歌,看着那与记忆中一般模样的眉眼,心中复杂。
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碧雪依旧微扬着高傲的头,媚眼中流动着水波,毫不吝啬的对来往的男人抛着媚眼。
不少人上前同北棠海攀谈,虞挽歌便独自走上了前。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想起,东陵老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起身,齐齐像老皇帝祝寿。
老皇帝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时辰还未到,朕一个人闲着无聊,便忍不住提前来看看。”
下首不少人纷纷笑了起来,上前同老皇帝攀谈着。
老皇帝的性子不错,为人也并不尖锐,再加上很少端帝王架子,倒是不少人都愿意同他说话。
看着身边同北棠雪交谈的北棠妖,江鱼儿拖着裙摆走到了虞挽歌面前,手中的琉璃杯盏中晃动着紫水晶般的液体。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江鱼儿,虞挽歌也站定了脚步。
“挽妃娘娘,好久不见。”
虞挽歌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清楚的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气味,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北棠妖。
见着她未做回应,鱼儿冷声道:“虞挽歌,不要再回来了,你不过是他的旧爱,如今我才是她的皇后,他爱的是我,你同他注定不可能!”
虞挽歌微微抬眸,瞳孔的焦距终于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回想自己倒真是险些几次栽倒在她的手上,沙哑着嗓子道:“新欢的下场总还比不过旧爱。”
江鱼儿不以为意,在她心中,命格早已改变,她对此深信不疑,也因此对于北棠妖的宠爱和如今自己的后位都自信满满。
“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话说回来,以北燕太妃的身份,嫁给北燕皇子,东陵王爷,你的手段不可谓不高?不过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想必一定欢心不已。”鱼儿笑的有些狰狞,在这段时间的折磨下,整个人越发扭曲。
虞挽歌上前一步,在江鱼儿耳边轻声道:“伺候的父子两人,也总好过你
空守闺房,春心难耐。”
“虞挽歌,你别得意,你爱的男人如今在我身边,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告诉你,就连老天爷也不肯帮你,你这辈子,跟北棠妖注定都不可能!你就等着看我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吧!”江鱼儿气的不轻,冷声道。
虞挽歌神色不变,可脸色却不受控制的苍白了几分,鱼儿涨红着脸,瞧见虞挽歌的神色,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皇帝的目光落在虞挽歌和江鱼儿身上开口道:“载瑜皇后在同挽歌聊些什么,看起来聊的很是开心?”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虞挽歌和江鱼儿身上,目光中带着探究。
江鱼儿抬头看向慈祥的老皇帝,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只是听说武郡王妃多才多艺,便忍不住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