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精绣的金线绣纹在龙凤烛的映耀下泛出赫冷之光。
林婉璃眼眶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
看着他月白的内衫长袍清简的消失在视线,指尖在半空颤了颤,终究没喊出挽留。
拳头愤愤垂下,看着四周触目所及的红,烛火噼啪的炸着细碎的花火,慢慢蜷起身子,抱住膝盖,怅然若失…骜…
……
星辉的草海内,晏紫汐全身瘫软的半趴在君凕的怀中,枕着胸膛,耳朵凑头听着他健康有力的心跳。
火红色的婚衣盖着两人的身子。
她眨巴着睫毛,脸上还有未退去的潮红,细汗泌湿了发丝,贴在脸颊,她没有半分力气,就这么如猫一般蜷在他怀中。
君凕的胳膊搂过她柔软到无骨的身子,凑头在她额心一啄,没有说话,仰头望着星空,享受着独属于两人的世界,也思索着事情。
风轻轻吹着。
时间过去一会儿,他问道:“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说要嫁给楚祤?”
晏紫汐抬眸,看着一直对这些事情避而不谈的君凕,有些不解。
君凕笑笑,过去的日子,他的确是不想去追问,他害怕问出一些他不想知道的事情,比如她到底有没有为楚祤动过心,比如她有没有跟楚祤吻过,抱过,纠.缠过……
如果看到她默认的眼神,他想他或许会嫉妒,会发狂,会无法维持那股对楚祤的冷静。他有多想独占她,只有自己夜夜挣扎的心能回答。
所以有些事情,宁可不去提及与探究,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就像冷宫的记忆一样,如果揭开只是血淋淋的伤疤的话,何必一次次撕裂?
生活总要前行,等了一份十年的爱情,终于等到了,对于未来幸福的渴.望让他决定屈从现实的安排。
不问曾经,不问对错,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可命运似乎在一次次给他惊喜。
她干净的身子,凝视他的时候,眸光里不会有其他人的眸光,哪怕面对他的绝情,她跌的头破血流,面对他的冷漠,她委屈的无人倾吐,她也在一次次的拼尽全力朝他身边依偎。
最终,君焱与君啸告诉他的是,她过去十年里,她的生命里居然只有他,只为他。甚至连今夜的逃婚,也是为他……
心瞬间融化,已经无法言说内心的感动,攥刻在心间上烙印般的铭记一生的感动。
但感动过后,他必须思考那些年的前因后果,明明好好的,她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甚至要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淡偏转过脸,看着她睫毛颤了颤,想要别开头,一把揪过她的下巴,摩挲上唇瓣,以唇点唇深看着她。“汐儿,告诉我!”
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晏紫汐抿紧了唇瓣,闷闷垂头道:“你父皇一直都不让我嫁给你。”
“他?”君凕蹙眉,感觉她话里有话,略思考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晏紫汐淡叹了一口气。
十年前,她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皇上突然昭她进宫,递给她一份信笺。
信笺上的内容是‘永世不入君氏’,可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信笺里卷着的一张字条。
字条上什么也没写,只写了一个时间。
与君世渊对视的那一刻,她明白了,那是立皇储的时间,他是在逼她做出一个选择。
那一天,她感觉到君凕应该也在,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君世渊的态度,是否也在说明什么?
她按了手印,也问能不能嫁楚祤。
之后,君凕大婚了,看着他与其他女人对拜天地,那一刻,她无法抑制眼底的泪光,只有拉住楚祤的手,才能给自己一点力量。
想走,可更想看着。
倔强的凝视着他缓缓的叩首,似乎只有那样,看着拥有一国之力的穆念玥嫁入七王府,她才看到他帝位的路宽了一些,才能在希望中吞没自己咽在喉咙里的眼泪。
那一夜,她醉了,在他的婚房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一次次毁着那些成双成对的东西,直到将全部的
花酿灌进喉咙,睡倒下去。
也直到他将她抱回箬竹寒苑的时候,她借着酒劲吻上了他的唇,不似前几次的试探轻轻触碰,她吻了下去,探入他心里,寻找一个他从未开口的答案。
君凕,你喜欢我吗?
不敢祈求他能等她,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有它的制度法则,生存规律。
她只是沧海中的一枚来自千年外的遗珠罢了,她才六岁,能怎么办?日子得一天天过,对于一份她无法触及的爱情,仰望不到的高度,似乎最后只剩下他好就好。
那些岁月,每一天最开心的就是晚上抱着他入睡,最难过的就是清晨醒来,他已不在身边。
不敢去看一个个如花美眷入府,害怕他踏入别人的心里。
每一次,她都去捣乱,看着他诧异中带着淡淡笑意的唇角,她心虚的垂头,却只换来他宠溺的抱着她离开,离开那些让她难过的花枝招展。
她在等,等他登基,或许那一天,他能力排众议的娶了她,不求能执手平肩,但求能一生一世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好。
可岁月的变迁后,他因为没有子嗣,一次次被其他势力阻隔在帝位之外。
再次见君世渊的时候,她面对一个父亲的盛怒,竟然无法言说半句。
她耽误了他吗?
最后,她做出了承诺,辅助他登基称帝,拿到月擎兵权,君世渊就会不将她送走,也不会再度给君凕逼婚。
这些年,她就像一只蜗牛,一步步的朝上爬,他深邃眸光里的笑意是她所有坚持的动力,努力踮起脚尖,也只是想吻到他的唇瓣。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横在他帝位的畔脚石是她自己。
怎么办?
就好像千年筑起的楼塔在最后一步要攀登上的时候,发觉自己永远也拿不到那张通往他身边的门票。
一切都扫平了,最后要割断的拖累就是自己。
帝王怎么能有亟盼?
君世渊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所以才有了那一幕刺杀,本来她是想当着楚祤的面“死”去,问楚祤要一个承诺,逼楚祤这辈子不起政变,全心全意辅佐他。
这些年,她不断借助楚祤的手将朝堂八方势力收拢,为的就是等他登基的时候,有一个固若金汤的王座。而楚祤的选择,将是她这些年所有努力最后的一个被攻克的堡垒。
可楚祤挡了刀,问她要一个婚约。
看着楚祤举着婚书在她眼前,问她能不能嫁给他。
她想到了曾经看到的未来。
该强行改命吗?
那一夜,她看着屋顶,最终迎着天空阵阵突起的闪电惊雷,强行说了一个字。“不!”
可面对他的时候,她却只能想着那近在咫尺,他奋斗了半生的位置,选择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