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魍魉就要消失,她小拳头攥了攥,大声道:“站住!”
魍魉顿身,回眸凝视。
她快步走到面前,双手抱怀上下打量一瞬道:“怎么皇叔出门就不带你?罗”
见魍魉脸上微变,顿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不会是皇叔让你保护我吧?啧啧,别人都去干大事,就安排你一天围着一个孤女转圈圈,看起来你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也对,谁知道你是从哪钻出来的人,既没有夜魅成熟稳重,也没有鬼影憨厚老实,带你干什么!得”
魍魉颤抖着指尖,慢慢紧攥成拳头,青筋曝露,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晏紫汐的话句句扎在他心口,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临走前就单单让他留下去保护她!还让他带话。
‘告诉她醒来了别出门,在家等我回来。’
告诉她个屁!他巴不得她彻底消失在王府!
凝视着魍魉煞白的面色,晏紫汐伸出小手,不是那么“得意”的拍拍他的胸膛。“别那么气,兄弟,看开点!这活是比较委屈,可是也得好好干呐,万一干不好,连这活都保不住,那可真就……”
“操你自己的心!”魍魉的怒火终于到达沸点,爆发出一声怒吼,掌风凌烈,“啪”的拍碎旁边一座假山,转身就如迅影般飞走。
乱石飞舞,晏紫汐还不轻不重的摇头道:“啧啧,这气性,难怪难当大任!得锻炼呐……”
空中的魍魉听到最后一句,气的差点从空中飞坠下去。双眸猩红,他决定今天打死也不管她,爱去哪去哪,死了最好!
直到彻底看不见魍魉的身影后,晏紫汐才不屑一哼。
想气我?也不看看姑奶奶怎么长大的!没点耐挫力跟厚脸皮能在君凕手底下混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
不过……想起他先前的话,还是忍不住黯淡了眼眸……
四处转眸看了一圈,空荡荡的院落丫鬟小厮很多,只是没有等了一年,她想见,却不是那么在意想见她的人。
心情莫名难过,干脆看了看天色,出门而去。
……
莅临太湖边的酒坊里,楚祤凝视着她眺望湖面的深邃模样,青丝披肩,一身淡紫色衣裙宛如蝴蝶兰般亭亭玉立,样子极美。
将手中温热的酒递过去一杯。“怎么了?今天这么不开心的模样?”
晏紫汐接过,笑了笑,关上吹着寒风的窗格,小酌一口酒问道:“是不是孤女就会被人瞧不起?会不那么被人在意?”
楚祤顿了顿,看着她眼底的黯然,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是刚才去了孤儿院,突然感叹下而已!说说吧。”
楚祤想起先前去的地方,差不多七年前,君凕大婚那天,她拒绝他后,他问要怎么做才能给一个机会?她便提了这个要求。
虽然她不喜欢他,但是可以给八年时间相处试试,如果中途他喜欢上任何女孩子,都可以当约定恰然中止,条件是帮建一座孤儿院,同时还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说只需要出力就好,她不花他的钱。
他当时诧异问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她说,从君凕那搜刮的。
他又问为什么不找君凕,她瘪瘪嘴。‘我他都不想养,怎么可能去养那么一大群孩子,我自己也是孩子,没这个能力去组织,再说了,让他知道我变卖他的贺礼是为了干这个,他还不掐死我!’
‘楚祤,帮帮我好么?我就这一个心愿!’
虽然当时他不知道君凕到底平时怎么对她,才会让她产生君凕不想养她的错觉,不过冲着她唯一的心愿,冲着她这份善良,冲着她帮.助社会最底层人群,关注民生的想法,就算不拿八年之约,他也愿意。
买了大宅子,按照她的要求请了各种师傅,也请了专人,遇到那种全家全部死掉,生活毫无着依的流浪小孩,都帮忙寻找养起。
等孩子们年龄大了,有了一身傍身技能,再让他们自己出去寻找活计。
他不需要用君凕的钱,这些钱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府宅都有几百号丫鬟小厮,一群孩子能花多少?
只是她却坚持要掏钱,说什么这是入股,证明她也出力了。最后怄不过
她,只好随了她的意,每年的教育费用她来出。
再到后来,又建立了什么敬老院,残疾疗养院……
这八年,他们在一起干的最多的,都是这些事情。
只是最开始,他仅仅帮她忙而已,到后来,慢慢接触她一些思维想法,他也在不断的拓展着视野,与她一起勾画出一个大概的新式朝廷轮廓与未来社.会发展的草纲。
甚至,她还成功劝说他父亲,让其一起参与进来。
不得不说,在帮她的中途,他也不停的成长,他之所以能那么快接手六部事务,也跟他这些年熟知一切数据有关,大到建一座城池需要的人力物力,小到每一季蔬菜的价格,他都了如指掌。
当然,她帮到他的不仅仅是这些。
因为这些孩子都因为失去亲人,极其懂事,不需要丫鬟婆子照料不说,还能反着帮出力。
就像他刚接管礼部,宫中宴会,礼部人故意刁难,各种理由推脱不给人手,以至于临近跟前,大量的活计堆压。
后来晏紫汐知道了,振臂一呼,偷带着所有孩子进宫,不过三个晚上,将所有活计做好,临走前,还给太后凤椅上绑了个大蝴蝶结与极其柔软的棉垫,引得老人家笑开了颜。
一切都那么顺利……
可最大的问题也在今年爆发了。
八年下来,所有男孩子基本上都靠手艺吃上了饭,当时年龄略大的一些,已经可以自足的开店铺经营,甚至娶妻生子。
只是女孩子……似乎除了当丫鬟,没有任何路可以走,因为没有女孩可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有些女孩当初选学了琴棋书画,可到头来只能选择入秦楼楚馆当一名歌姬,舞姬。
没有身份,连嫁人都是一种奢望。包括从孤儿院出去的男孩,也不愿娶她们。
理由是,他们自己都是孤儿了,只想娶一个有家,有亲戚的,哪怕入赘也比两人形单影孤的好。
临近年岁了,刚才他俩去给他们送了些年岁的东西,看到那些女孩一个个强颜欢笑的模样,说实话,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接到她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如实道:“这个社.会,孤女的确是会活的很惨,不被人瞧起,寄人篱下总难免不了看人脸色,自食其力也没有渠道和路径。”
“你说,如果连我们都遗忘忽略了她们,她们是不是会很难过?”晏紫汐手捧着茶盏,凝思。
“正常人被忽略的感觉都不好受,更何况孤儿,她们的世界去信任与依赖一个人很不容易的,被遗忘的话,遗忘的就是她们的全世界……不过没关系,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有我在,别担心。”楚祤笑着探手摸过她的头发,顺着将一缕乱发拨到耳后。
突然,他瞳眸一怔,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接到他惊愣的反应,她从失落中收回神色,疑惑道。
“没……没什么。”楚祤浅淡的笑了笑,将她的头发又不动声色的拨回,盖住右耳根那浅浅的红粉色痕迹,举起面前的酒盏浅酌一口,压了一口心底慌乱,问道:“君凕是不是回来了?”
晏紫汐愣了愣,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不会君凕连楚祤都给通知了吧?
听到肯定的回答,楚祤强迫镇定的手还是不由自主颤了颤,唇角若有似无淡勾,别开一眼落寞。“感觉的!”
“这也能感觉到?”
不会君凕还爬他床了吧?
“想感觉,就感觉到了。”他模棱两可的笑笑,晏紫汐也无奈的笑笑。
我.操……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基情四射呐!
再啄了口酒,感觉全身暖和了许多后,她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楚祤探手抓过她的白貂披风,给她细心围上。
她转身朝外走去,楚祤顿了顿,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拨到了怀抱中,紧紧搂着。
晏紫汐挣扎了下,感觉是做无用功后,感觉扬着脖子,垫着脚尖才能将脑袋架在他肩膀上的高度极其难受,抬手拍拍他的肩。“喂,你干嘛!不是说好不要随便抱我的嘛!”
“就让我抱一会儿……”
晏紫汐知道他这伤感是从哪里来的,一般君凕回来后,她不会出来见他。
看着他高挑的身材,已经完全成熟的身体,她心里默叹,哎,终究是她耽搁了他……
见他也只是单纯的抱抱,也就随他去了。
可事实却不如她所想,下一瞬,他偏头正视,深邃的眸光里尽数是复杂的光泽,缓缓垂头,他一点点朝她唇瓣吻来。
“汐儿……我不想等了,嫁给我!”
晏紫汐睁大水瞳盯着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表白,与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附上的唇瓣,急的使劲推他。
但似乎他做好了完全她会挣扎的准备,禁锢的胳膊让她身子压根没办法动。只有腿可劲的踢着他,可对他来说,无异于蜉蝣撼树。
见她挣扎的厉害,他干脆带着她的身子,上前一步抵在墙上。“别动!我会起反应!”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燥热后,他强忍住心神警告。
他只是想吻她而已,仅此而已……
但唇角弥漫出的血腥味昭告了她的选择,缓缓松开,抬起指腹拭了下唇瓣,感觉着一股隐隐的疼痛从唇间传到他心底。
不等苦涩弥漫上唇角,她冷冷的声音就传来。“放开我!”
恋恋不舍的松开另一只胳膊,他一句道歉的话还没出口,她就一把推开他的身子,怒气冲冲的朝门外走去。
落寞站在原地,他启声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晏紫汐身子一怔,顿了顿脚步,义无反顾的离开。
楚祤苦涩在原地,最后的话才从喉间哑出:“难道八年还换不来一个吻吗?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是他的女人……”
过了会儿,宗离从门外进来,看着他黯然的模样,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公子何苦呢?八年前你就该明白,她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你这里……”
“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君凕吗?”
“或许吧……”
楚祤重重靠在墙上,月白的衣摆伴随着门口窜进来的冷风轻轻摇摆,眼角沁出薄薄的水光。
突然,一声尖叫响彻耳膜,两人对视一眼,不等宗离做出反应,一道白光“簌”的消失在眼前。
晏紫汐压根没想到走出来没几步就会遇到这么多杀手。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在一把短匕首直插她心口的那个瞬间,面前会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当温热的血洒在她脸上的时候,所有思维放空。
世界好似静止,除了如潮汐般的震撼,什么都不剩下。
只有他一次次冲过来挡在面前的画面一遍遍放映……
楚祤费尽全力,将面前的杀手一脚踹开,却因这个动作,流出更多血迹,白衫瞬间侵染,晏紫汐秋瞳怔大,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直到宗离赶来,发了疯般与杀手们厮杀起来。
杀手们似乎也没想到会伤到楚祤,边打边退,很快散开。
楚祤这才晃了晃身子,重重倒地,晏紫汐凝视着他插在心口的那把匕首,从那血迹中回神,深思瞬间爆炸。
眼泪豁然而出,她抱着他脖子大吼,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湖面:“楚祤!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楚祤抬眸,看着她眼角硕硕而流的眼泪,唇角勾了勾。“你哪有不喜欢我,看,都会为我哭了……”
“傻子!你就是傻子!”晏紫汐眼泪如泉涌般喷出,眼前一片水光,已经除了血色与他唇角的浅笑什么都不剩下。
他很吃力的笑着,直到宗离飞快的赶到身边,快速封住他几处大穴,无奈的看了晏紫汐一眼,深叹一口气,架上就走,晏紫汐快跑跟上……
……
深夜,丞相府灯火通明。
楚林峰焦急的在堂内走来走去,晏紫汐双目失神的坐在一侧,屋内,一美妇哭的已经肝肠寸断。
楚林峰偶尔探头到内室看看,偶尔走到她身边,细心呵护着她,轻柔的拭去泪珠,在她额头上落吻,安慰道:“依儿,别急,祤
儿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鹣鲽情深的模样落在晏紫汐眼中,很美好……
楚林峰很儒雅,一身墨绿色衣袍透着股别样的君子气度,而且楚林峰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楚祤性子随他,晏紫汐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跟了楚祤,或许老了也会是这番模样。
叶澜依看向她的眸光带着怨恨,可是本性太过善良,终究也只是瞪了她几眼,别开脸,以绢捂脸,继续泣泪。
直到里面的大夫大汗淋漓的跑出来,楚林峰急声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