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早年圆滑、死前坦荡,实在是因为他毕生的事业都已经完成了。唐明宗死的时候,他冯道的书才刻了一点点,他还不能死,他死了之后这个事业是不可能有人继续下去的。所以他选择了忍辱负重,希望牺牲个人气节名声迎来送往、把这个教化天下人的大工程完成。此后晋汉周三朝加上契丹人那短暂地半年,他都需要忍辱负重。
一直到了柴荣即位,他刻了23年的书完工了,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姿态了。或许,说出“太宗自是太宗、陛下自是陛下”那句话时候的冯道,才是真正的冯道吧。
……
闲言休絮,该科普的也科普完了,回到钱惟昱的宴会。
当听到了钱惟昱对他毕生事业的称赞之后,冯道当真是老泪纵横。憋了二十年的委屈、当了二十年影帝背后的辛酸,几乎是一刹那就迸发出来了。
“唉,此生有富阳侯为老夫知己,也算无憾了。然而富阳侯称赞的功绩,老夫实不敢当那两部书已经刻了20年了,但是才完成了七成。晋、汉两朝战乱不断、又不重文治,实在是难以施展,唯有后唐年间和本朝这一年,才算是进度比较快。老夫今年已经70了,也不知道能否看到成书的那一日如果看不到的话,老夫有一事相求钱王和富阳侯!”
“冯相为何行此大礼?寡人可不敢当啊!”一旁的吴越王钱弘见了冯道失态,都有些扛不住,赶紧把冯道拖回座位上座好,一边大包大揽的说,“荒僻小国,只恐力有不逮而已,若是做得到的事情,冯相尽管开口。”
“多谢大王玉成老夫是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老夫先走一步,而将来的皇上又不重文治的话,还请大王出资将残稿续完。老夫这几日也看了,单论一地之黎民,吴越富庶远在中原之上。武肃王以来,吴越宗室又累世以文教传家,想来从文人到钱财都是不缺的。如果大王能够成全的话,老夫将来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恩戴德的!”
钱弘看着中原的宰相对着自己这般恳求,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要拍胸脯答应了。心中还想:这老东西油盐不进,清高了几十年了,辛亏我那侄儿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爽点,让他有求于寡人,这么好的讨好中原朝廷的机会怎能放过?
不过,就在钱弘准备答应的时候,钱惟昱插了一句嘴,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冯相,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为何出此不吉之言?小臣虽然愚钝,但是在南唐为质的数年也是颇为仰慕冯相,日日思忖如何为冯相教化天下的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所幸愚者千虑偶有一得,竟是被小臣思得一法,找巧匠商人研制试行之后,已然可靠。只要冯相用上小臣所献之法,《五经》、《九经》余稿不出半年,必然可就!”
“什么?老夫着人赶工二十年,不过完成其中七成。富阳侯竟有新法,可以半年之内把剩余的三成工程完成?果是何等仙家妙法,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自古关心则乱,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冯道的状态再也不是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老相爷了,简直就是一个求学之心炽烈的后生一般。
“冯相莫急,小臣这里只有三枚印鉴,还不能看出其端倪,还望王叔准许我召见一位官商携秘宝进献。”
“不管如何,富阳侯那几枚印鉴先把来看视一二。”
冯道完全等不及了,也不等吴越人去传召巧匠上殿,当下先接过钱惟昱手中递上来的金鱼袋,扯过一幅宴桌上的绫锦,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金鱼袋里面的东西倒在那副绫锦上。
只见是三枚质地和越窑白瓷差不多的长条形印章,外观规整,底面都是方方正正的非常平滑。三枚印章上面各自刻着一字,分别是钱、惟、昱,合起来,也就相当于是他名字的私章了。
冯道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钱弘在一旁听了也很是好奇,当下立刻下令:“昱儿,不论何人,尽管招来觐见便是。”
钱惟昱也不客气,走到一边,对着一旁传令的宦官说道:“速传令请明州市舶司副提举蒋衮入宫进见,并说明让他一并携带‘活字印刷’器物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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