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训,整训个屁。”韶伟气恼地叫了起来,他本是个纨绔子弟出身,在军营里呆的日子长了,到现在已经是满嘴粗口:“我韶伟算个什么东西,小小的总旗而已,人家川军里不是守备就是游击,我见了人家的面,不跪下磕头就算是好的了,还敢训练那些大老爷吗?将军,这活儿我韶伟做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么说来,你是要当逃兵了?”孙元皱起眉头问。
韶伟大怒:“谁说要当逃兵了,上了战场,我什么时候做过怂包?将军,我韶伟堂堂七尺汉子,去川军是做教官的,可不是给人当奴仆的。”
“奴仆,谁让你去奴仆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说僵,费洪忙拣起地上的头盔,塞到韶伟手头:“韶旗总,你一来就发怒,究竟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说清楚。”
“又有什么好说的。”韶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经过滁州血战之后,也成熟稳重了许多,闷闷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哑着声音道:“这次咱们三十个军官过去,日子可过得不好得紧。我韶伟官职品级实在太小,按照我朝军职,也只能带一百人。川军中随便挑一个人出来,官职都比我高。咱们还没开始练兵,就有武官过来对我等颐指气使,今天叫咱们喂马,明日叫你去搬运粮草辎重,后天又叫你去赶车。偏偏咱们宁乡军等级森严,按照我们的规矩,官长有令,等无条件执行……王允成那鸟人,算是吃稳咱们了。”
费洪吃了一惊:“这样啊,难道你们就没训练过一天川军,军中讲究的实力,上了训练场,咱们宁乡军不是天下第一,至少也能排进前三吧!”
“训练,训练个鸟!”韶伟气道:“按照咱们宁乡军的训练法子,首先就要练站军姿,然后是队列。可川军却说,世上哪里有这么训练部队的,难不成叠被子、走队列就能杀人。这训练士卒,还得从打熬气力,练几个套路开始。于是,就各行其事,举石锁的举石锁,舞刀枪的舞刀枪。咱们上去说,人家也不听啊!最最可恶的是……”
说到这里,韶伟眼睛都红了:“我和几个总旗还好,都生得高大。从宁乡所提拔起来的那些老军户,身子都孱弱,而川军士兵一个个都生得跟牯牛一般。在他们跟前一站,都跟孩子一般。第十队的罗毅力你们知道吧。”
“罗毅力,知道,他是宁乡人,以前不过是一个普通军户,原先的名字叫罗二。因为立了战功,被将军提拔为小旗,改名罗毅力,这次随你一道过去整训川军,他又怎么了?”费洪疑惑地问。
韶伟:“罗毅力生得瘦小,性子也有些弱,镇不住场面。一进川军,成天被那群军痞耍。川军那群痞子说打仗靠的是力气和武艺,你罗毅力何德何能来教导咱们,有本事,咱们先打一场,赢了我等在说。于是,一个军汉扑上去,和罗毅力厮打。好个罗毅力,倒是个剽悍之人,竟同那个比自己高上一头的贼子打得平分秋色。其他贼子,见情形不妙,一涌而上,将罗……兄弟打得满口是血。后来,在过黄河之后,这些龌龊东西更乘罗兄弟睡着的时候,偷偷用墨汁给他画了个花脸……罗毅力在我面前哭了好几场,说是辜负了将军的托付,给咱们宁乡军丢人了,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韶伟悲叫一声:“将军,川军跟咱们无亲无故,你替他整训怎么军队啊!”
听韶伟说到这里,众将军都是一脸的愤怒。
孙元摸了摸脑袋,叹息一声,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后世的政委大能,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移植到古代来的。
而且,宁乡军这套现代训练手段实在太超前,古人根本不理解。当初编练宁乡军的时候,那是一张白纸好作画。即便如此,当初孙元的那一套手法,还是让费洪他们接受不了。而天雄军中的川军都是剽悍兵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叠被子、整顿内务、队列训练这些手法,也让古人觉得荒谬。
最重要的是,宁乡军的军官们在没有得到朝廷升赏之前,品级实在太低,说出来的话人家根本就不听。
实际上,整训川军的事情,本该等到了北京以后再说的,卢象升还是急了点。
孙元也不方便同韶伟发火,安慰了他几句,道:“这样,我先同王允成谈谈再说。毕竟,编练川军是卢督师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
下来之后,孙元同王允成又谈了一次。这次,王允成依旧异常热情,还在军营里设下盛大酒宴款待,恭维了他半天,说,孙将军,你打仗是成,前途一片光明,将来必受朝廷重用,说不准会被提拔成总兵官什么的。说不定,将来弟兄们将来都要请你关照。
来来来,做哥哥的敬你一杯……
至于整训川军,呵呵,那感情好,宁乡军我等是看明白了,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如果你能替老哥我把部队也训练出来,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了。
……什么下面的人不配合,他娘的,这些夯货,蛮子。你等着,我下去将他们抽得连他娘都不认识……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下去揍人。
见王允成如此配合,孙元心中倒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