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了,太迟了。”
苏信打断赵新民的话:“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距离新河集团的奠基仪式不到十二个小时,如果不能阻止新河集团收购希水的项目,那么这个项目的阴谋永远揭不出来。也就是说,余建华可以逍遥法外,你和我这辈子都要当逃犯,或者,被余建华暗杀。”
赵新民愣在当场。
“当初我太蠢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方海军身上,不知道借助舆论的力量。”一提及此事,苏信满心自责和内疚:“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太蠢了,太幼稚了!明明知道余建华一定会对方海军不利,却偏偏还心存幻想,以为方海军一定能够逃出此劫。方海军的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苏信手指甲陷入掌心里,痛苦不堪。
现在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绝地反击,即便是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不为别的,为了公道!为了因他而死的方海军!
……
那一晚上,苏信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他躺在床上,身体忽冷忽热,脑子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想起爸爸妈妈;一会儿想起夏桔梗,想起安然;一会儿想起死去的张馨,方海军。
心脏冷到抽搐,快要窒息!
到了凌晨四点钟,苏信在黑暗中摸索着起床,换上赵兴国帮他买的黑色风衣,带上鸭舌帽。他不想惊醒赵新民,不想让身边的人再为他而死。这一次,他要独自面对。
临出门前,苏信拿桌上的那包相思鸟,湖南产,两块五一包。
“苏信,我跟你一起去。”苏信拖着那条还没好利索的腿走到仓库门口,身后响起赵新民的声音,他同样一晚没合眼。
苏信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道:“你继续睡吧,我会赢的。”
赵新民从床上坐起:“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到时候有个照应。”
“老赵,如果你这次真的想帮我,就留在这里。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在看见身边的人因我而死,你还有一个没完成的伟大梦想:用钱把你前女朋友砸晕在床上。”苏信的声音在漆黑的仓库里响着。
“而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梦想。”
苏信掏出一根相思鸟香烟,用力的吸了两口,他重生以来的第一根烟,很不习惯,像个第一次抽烟的雏鸟,烟味很呛,很烈,可他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感觉。
当烟屁股烙着手指时,他扔了烟蒂,拖着那条瘸腿朝门口走去。
“苏信,我想清楚了,这桩事过后,等你回来,我还跟着你干!”
“好,我公司的总经理位置,还替你留着的。”
苏信一瘸一拐地离开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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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天空一片乌青,初春时节,刮来的风带着一丝冷意。
仓库外面的空地上,此刻停着一辆面包车,坐在驾驶室的于兴见走出来的苏信,摇下车窗:“小苏,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
苏信应了一声,拿出于兴替他买的新手机,换上新卡,按了一个国际长途号码,电话嘟嘟嘟地响着,过了几十秒钟,没人接听。
挂了电话,苏信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转身,朝面包车走去。
叮铃铃……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苏信立马按了接听键,手机里响起夏桔梗的声音:“喂,你是谁?”
听见那魂牵梦绕的声音,苏信喉咙里发堵,突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会儿,对面的夏桔梗似乎猜到了什么,毕竟手机号码是国内的,会打她电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她迟疑着问道:“你,你是……苏信?”
苏信努力平静下情绪,轻轻地说:“桔梗,你还好吗?”
“真的是你,苏信!”夏桔梗的声线里难掩欣喜,一向清冷不大爱说话的她突然变得话唠起来:“我很好呢,对了,刚才你打电话过来,我正在上课,不敢接的,还有,你怎么换手机号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什么,手机掉了,换了一个号码。”苏信望着漆黑的天空,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冰冷的心脏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哦,那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突然好想你。”
“哦,知道了,傻瓜。”
夏桔梗的声音里有一丝甜意,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地生出一丝担忧:“苏信,你那边现在还是凌晨三四点吧,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是不是失眠了?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桔梗,你听我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以前不大好意思开口,现在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苏信的手越握越紧,声音沙哑:“桔梗,我爱你。”
“苏信,你,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你今晚怎么了?你……”
苏信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夏桔梗的声音,听着那直入灵魂搅碎心脏的声音,仰头,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狠心挂了电话,苏信拆开那包相思鸟,掏出一根点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劣质的香烟烟雾熏得他眼睛发红,可心脏好受了很多。
直到烟屁股烙手,脸庞的泪水被冷风吹干,苏信才扔掉烟蒂,明灭不定的烟蒂在黑色的夜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触碰地面的时候,苏信反身钻进了白色面包车后座:“走吧。”
不知是什么时候,赵新民的身影出现在仓库门前,他看着面包车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喃喃自语道:“一路平安。”
赤水镇恢复了宁静,月光如洗,只剩下不时响起的狗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