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药单放到背后藏着:“凭什么给你看?”
“我帮你拿药啊。”她哄他,但他没这么容易便上当,把她粗鲁的推开,自己就往楼下跑。
虎爷这明显就做贼心虚啊。只是生病而已?
她追上奔跑的虎爷,把他的肘子拉住:“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听到了,你说反正是一死,无须多挨一刀。”
赵长虎一张老脸煞白:“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小小外孙的妈咪。”
听到小小外孙这一词,赵长虎停下了脚步。苍老的脸上难掩沧桑:“小小外孙?我哪有这福气?”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想到聂臻的脸,这是他的外公祖啊。
林微心思放软,凑近赵长虎,轻轻的拿过赵长虎手上的单子:“你是自己坦白,还是让我进去问医生?”
“癌症,前列腺癌。”赵长虎闭了闭眼睛:“不要让皓天知道。”
“……”
林微呆了一阵,才又追上前行的赵长虎。战场没有把他击倒,但他注定要倒在年老和疾病上。
咖啡馆里,雨水顺着玻璃窗子滑下,她以手指划着玻璃,温差造成的水雾被她画出一朵花儿。
她抿了抿唇,正经地说:“所以,你不打算手术?”
“不打算。”赵长虎对手术方式很抗拒,前列腺根治术,意味着要损失标志着男人尊严的特征性的器官。他,不能接受,自己英武一身,却像个太监一样,缺失着去到天国。
“不就是少两颗蛋蛋嘛。”
“你。”
林微被暴怒的虎爷吓到,赶快安抚:“我读过医的,当年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我对前列腺癌有很深的了解。如果治疗得当,存活期非常的长。根治术后生活无碍,即使是采用保守的去势疗法,活到5年10年的案例也不少。你无须如此悲观。”
“医生有说过.。”赵长虎稍微轻松下心情,虽然这些知识他这阵子里早有涉猎,但在她这软软的不在乎的声线说出来,却莫名的让他更加信服。
“前列腺癌被誉为精英癌症啊。你知道不,有多少名人曾得过前列腺癌?”她屈起手指就要给他数名单,他止住她的胡闹:“我是不是要感恩,我居然能得到精英的眷顾?”
“我是想让你知道,精英都是怎么正确的对待病症的。”林微叹了口气:“你是觉得,如果手术风险太大了?还是以为,你这年纪,不作手术,也能再活上一阵子,因此就无心恋栈了?你,难道就不想抱小外孙了吗?”
“谁说不想?”他瞪着她:“都怪你肚子不争气。”
因为患癌,他才这么急切的,不惜一切要聂皓天在她的身体里种上种子啊。
她凑近他的脸,笑容诚恳又让他窝心:“如果不积极治疗,你也许能看到小外孙出生,但是,如果你积极治疗,你却能看到你的小外孙读大学、参军、娶小外孙媳妇……”
他的眼睛放得亮亮的,却终是摇头叹气:“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你积极治疗,我保证给你抱小小外孙。”只要聂臻回来,她自然是要让虎爷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的,而聂臻,毫不怀疑虎爷会疼他疼得年轻几十岁的。
但现在聂臻还不能成为诱饵,她轻轻的咬唇:“我保证,和首长夜夜努力。”
“……”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
虎爷无言的望着侧边窗子,那朵被她画出的鲜花已然又汇成一个模糊的水印,不再辨刚才的艳丽。
他是老了,但那颗心不应该伴着苍老啊。
聂皓天在车子里,漫天风雨在车窗子上栉次洒成一张大幕,把路边的景物都映得迷糊。
林微竟然会和虎爷一起,静静的喝着咖啡,看那情景,这两个还相谈甚欢。
虎爷最近的表现异常。
虽然虎爷一直爱抱孙,但是居然“变态”到给他下药,让他给微微播种,这种缺心眼的事,他在猜知虎爷的诡计之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一生严谨严明的虎爷所为。
虽然那场戏,他配合着虎爷演得也很波澜起伏。但是,今天,他可不想再上一回这种当。
那一夜,他屈服了,也以药物为借口,让自己与她贴近。这是他那时对现实最后的妥协,是他的底线。
她是微微,她的背叛、残酷、心狠,便都可以原谅。如果她不是微微,那么,她笑得再纯真,做出的事情再善良,那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有时候也恨自己,是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
于郝清沐,他依然疼惜不舍,却再也不打算施予爱。这也是他的底线。
手机里的信息还在闪烁:把我折腾坏了,到老了那一天,你就只能哭了。
而郝清沐,在他摊牌后,依然如故的向他发出任性的信号。到底,她凭什么对自己有如此强大的信心?
她难道不知道,她之所以与别不同,只因她与微微相同?
朱武的电话打进来,支支吾吾的:“老大,我可不可以请两天假?一天,就一天。”
“去吧。”彭品娟昨天来了n市,小武这又陷进温柔乡了。
为什么每个人的爱情都可能甜美,只有他的爱情,却再也不可能?
公用手机又再响,军区军长打了10多通电话进来。他冷笑着不接。现在的他,没有心情管林和言那破事。
姓林的一介团长,居然敢闯进他的房间放肆,逮着这个错处,他不把林和言整得翻不了身,他还叫聂皓天吗?
聂进的官司已由国内最知名的律师跟进。本来就是牵强的罪名,现在还失了控方最关键的所谓证据,聂进已一只脚跳向了自由。
聂皓天回到酒店,才打开门,盈香的室内,便让他无言以对。
林微揉着松乱的长发,滴着水跳到他的面前来:“我还活着,我又回来了,你惊不惊喜?”
“我很惊。”他冷冷望着她:“怎么进来的?”
她扁嘴:居然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差评。
我告诉你,微微还活着,微微回来了……这都不明白。
她白他一眼:“我是做贼的,有哪里进不来?”
“昨天,有一个人,闯进这间房间,现在就连n市军区的首长,都不晓得他被关哪儿了。你希望,自己像他一样?”
“懒得理你。”她负气的一跺脚,又跑进了洗手间。
“唉。”他摇头坐在床边,这女人洗个澡而已,为什么能把房间弄得像个香氛池一样香气喷喷?
害得他连香烟也不想点。香烟拿在手上,他还在犹豫点不点,她却又“蹦”的一声跳出来,在他的脚边蹲下:“聂皓天,死而复生,你见过吗?”
“我相信科学。”
“狂讯,几月前,人人都说他死了,我还见过他的尸体,但是现在,他好好的活着和你抢女人。”
简直够了,居然又用狂讯来气他。他恼怒地:“那是我故意放的烟幕,是假死,不是复生。”
“对啊,假死啊。还有……赵伟恩。”
她俏皮的眨着眼睛,他微皱眉头:“赵伟恩?”
“是的。大前天n市特种兵机要室失火,赵伟恩于京郊押运途中被暗杀。入军营的人是你,被杀的赵伟恩是假的。”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冷淡的表情染了寒霜:“这是狂讯的猜测?”
“这是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真的要以赵伟恩交换聂进的自由,那么你根本就不会进军营偷证据。而能把特种兵团掀了盖的人,只有你有这本事了。”她仰着的脸笑意泛滥,眸子晶晶闪亮:“徐展权这个笨蛋,他不但如你所愿去暗杀,还选了最笨蛋的方式:一火箭炮轰过去,灰飞烟灭,到最后,尸体是头猪还是赵伟恩,他都分不出了。”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死得最快。”他冷冷地望着她,如果不是敌对关系,他都得对她的聪明拍起手掌了。但是,她是狂讯的人,她知道这些,是不是意味着狂讯也知道真相了?
让赵伟恩假死,不但可换取聂进的自由,更可让赵伟恩的人身安全彻底得到保障。
她摇摇头,有点恼怒地:“我不是说案子。我今天是想和你仔细的谈一谈,假死。什么叫假死呢?就是有人想你死,但你没死,所以,他就对别人说你死了,然后,还有些笨蛋死蠢的相信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是说:既然赵伟恩可以假死、狂讯可以假死,为什么林微就不可以?”
“……”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语言。她坐在地上静静的把脸趴在他的大腿上,湿湿的发滑过她的脸,她眯上了眼睛,平静的脸上持着恬淡的笑意:“皓天,帮我吹干头发!”
他没有动作,眼神不舍得离开她安静的脸。不管是微微还是郝清沐,在他的面前,都少有这么平静的表情。
如像千山万水走过,终于迎来心灵的洁净。
假死!他多少次曾这样虚妄的假想、奢求过?
微微还活着,那样的梦,又有多少次在他不冷静的脑里闪回过?
他一生冷静决断,却在微微上一再的痴心妄想。甚至想要有逆天的本领,让一切重回那一天,重新让他握得紧那双手。
他的梦做得已太多,多得让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理智的底线一再的屈服退却,便能重新接回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吗?
“这是你,向我撒的另一个谎吗?郝清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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