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霜喊冤,好似哑巴唱歌,光有形而不声,假的很,林熙菡也难得和她分辨,有些头疼地唤了巧儿给白霜霜递了条帕子。
巧儿心里不屑,板着脸给白霜霜递了条干净的帕子,白霜霜假模假样的接过帕子擦擦没有泪水的眼,兰花指妖媚得似唱曲儿的。
这擦帕子的动作也是娇柔好看得紧,只是白霜霜做起来总不似辛娘那般自然,有些做作的让人好笑。
兰嬷嬷看了不成样子,想着白霜霜到底是崔家外孙女儿,林熙菡与她同是崔家外孙女,若是旁人见了,还当崔家姑娘教出来的都是一个人。
遂皱紧眉头,咳嗽了两声,道,“霜霜小姐,不是老奴多嘴,原先我也是奶过大姑娘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也是大姑娘的奶娘,您若是听进去老奴的话,老奴就放肆的说上一二句。”
白霜霜是知道兰嬷嬷的,崔家家生子,奶过崔家上一辈儿三个主子,崔大姑娘,崔三爷,崔二姑娘,最后做了崔二姑娘崔诗韵的教养嬷嬷。
奴才里地位尊崇,古人重视礼法孝道,长辈身边便是个奶妈子都是半个长辈,后世不是有个大帝奶妈子做了顶顶有名的国公夫人,后继位的皇帝都要给她的脸面。
白霜霜心里不屑这种封建礼法,但是碍于古代求生,勉强点头,装做和善道,“嬷嬷说什么话呢,您是姨妈身边经年老仆,也是奶过我娘的,在我心里就似半个外祖母来着。”
白霜霜说得勉强,一样的话,说在林熙菡嘴里就没这般假,但兰嬷嬷本来也不是替白霜霜考虑的,不过是怕牵扯了自己小小姐。自然也装作没看见白霜霜的不情愿道,“霜霜小姐,为人善良宽和,想来奴才们也少了几分尊重,乱指使主子做不合礼节的事儿。霜霜小姐,若是把老奴的话放在心上,回去还是换了这教养嬷嬷的事儿。”
“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失礼?”白霜霜听了兰嬷嬷说的委婉,但满是意味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板着脸发问道。
兰嬷嬷有些失望,这霜霜小姐看着城府,满肚子的心眼。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没听出自己的暗示来着,可做奴才的话,点到为止,白霜霜不听。兰嬷嬷也不打算多说了,再说就太越界了。
“霜霜小姐,是老奴多嘴了。”
兰嬷嬷不多言,白霜霜却不愿意放过敲打狗奴才的机会,遂道,“嬷嬷是从奴才堆里爬出来的。做奴才的忠心不忠心,有没有能力这都不重要,最主要是别忘了身份。九娘年纪小。尊重您,您也是姨母身边得意的,我们心里当你是自己人。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还忘您老别忘了身份。到底活了这么大岁数了。”
白霜霜这指着脸骂人的话。兰嬷嬷气得脸色发青,一把年纪了还真没听过。就是崔老夫人那般想弄死兰嬷嬷一家给白霜霜铺路,面上也没做成白霜霜这样的。
但白霜霜在林熙菡园子里,林熙菡没发话,兰嬷嬷也不好和白霜霜吵起来,毕竟丢的是林熙菡的脸面。
兰嬷嬷忍了,林熙菡忍不得,打狗还看主人的,自己的奴才还轮不到旁人来教训,再者兰嬷嬷一片忠心,这么大年纪了,没的让小辈指着脸骂的。
“表姐,你这话过了,兰嬷嬷什么身份,她都是我林家的人,还不是白家的人。表姐想要敲打,还是敲打自家来着。再者身份束缚从来不是问题,九娘心中嬷嬷便是九娘亲祖母。“
“九娘是惯会做人的,表姐也不做这个人人踩的筏子。九娘心里怎么想的,九娘自己知道。”
白霜霜嗤笑不已,心中越发不屑,这些古人等级分明,却故作情深,无时无刻不借机拉拢,着实让人恶心,真真是好手段。
林熙菡自然听从白霜霜的满口讽刺,她心中不耐烦闺阁里的打花腔,微皱眉头,“霜霜表姐来我院子里,难不成就打算和我争论些子敲打主仆的理儿。”
白霜霜心里本来就有火气,刚进林府,就被一群不知好歹的奴才给蔑视戏耍了,好不容易进了林府,还受林熙菡这个小丫头主仆的嘲讽。
是的,自己身份不怎么样,又遭了白家黑心人污蔑,算不得体面。可,还是顶顶古老的白氏一族的嫡出大小姐,凭什么要受一棒子狗奴才的气,再不成还是结了两世记忆的天命之人。
还有林熙菡这死丫头,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林家不重视,崔家无视,就连外祖母都是偏帮自己的,她凭什么给气自己受,她身边一个老妖婆凭什么指责自己不上规矩。
没见识的东西,现在成日里规矩,不知道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白霜霜心里腹语不已,狠狠骂了林家满门主仆,这次好受些,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嘴脸,“表妹,你可要替我做主,帮帮我,给我分辨分辨,我不是怕被牵连了,才搬出林府的,而是为了林府好,才暂时搬出去的。不然满府的奴才都指着我鼻子骂。”
白霜霜一面求着林熙菡帮忙,一面还继续寒碜着林熙菡主仆。
林熙菡实在不能够理解白霜霜的性子,她是有什么强大的信心,得罪了人,还让人为她卖命来着。
“表姐,你要让我怎么帮你来着?”林熙菡讽刺笑笑。
“你帮我求见一下林二老太爷,我见了林二老太爷,说了一二便好的。表妹的恩情,我不会忘了去。”白霜霜一见林熙菡好似答应了,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林熙菡着实不知道如何回答,这闺门绣女哪里能随便见外男的,林熙菡和林二老太爷是族孙辈,还不能随便见了的,白霜霜一个外姓女见外姓男,又没什么天大的理由,跑去见林二老太爷实在不体面。
何况林家又没指着鼻子骂你。你跑去解释,不是不打自招吗?
除非,白霜霜另有打算……
“表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林家上下就没有一个误会你的,都知道你的苦心,再者大难临头,没的让旁人受牵连的,便是你不走,家里也会安排你出去的。你根本没必要特意见老太爷的。”
“你这就是不帮我了?”
白霜霜脑补林熙菡的心思。冷嗤了两声,“表妹,何必如此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你若是觉得表姐扫了你脸面,我就给你就给你家嬷嬷敬茶道个歉得了。”
白霜霜半讽半讥的话刺得林熙菡乐了,“表姐还真是知九娘的心思。兰嬷嬷奶过姨妈和母亲的,按照大胤的理儿,长辈们都该遵着的。表姐指着脸骂,就和打骂姨妈、母亲没什么二样,着实失礼。九娘心里不痛快,也招待不了表姐,更去不得老太爷处。”
“表妹,你……”白霜霜头次见林熙菡不顾脸面。有些呕到了。
林熙菡接过巧儿递来的茶,递给白霜霜,“恁。表姐,快给兰嬷嬷陪个理儿。兰嬷嬷算是咱两半个祖母来着。”
白霜霜想着日后出了事儿,林熙菡要替自己背的黑锅,忍辱负重地接过林熙菡递过来的白瓷杯,道。“嬷嬷也是霜霜失礼了,还忘嬷嬷不要计较来着。”
白霜霜不甘不愿的赔礼。让兰嬷嬷心生警惕,便故作自负接过茶盏,道,“也不是老奴卖弄身份,着实是霜霜小姐的行仪有些不符合大家规矩,这走路喝茶的样子倒像出自扬州瘦马嬷嬷,不怎么上规矩,不伦不类的。”
兰嬷嬷说到瘦马嬷嬷,白霜霜脸青了又红,心里很骂老奴才眼睛利得很,面上倒是坦然听训的样子。
兰嬷嬷越发心知肚明。
“霜霜,若是没有好的教养嬷嬷,我这边倒是可以介绍一二”兰嬷嬷指着晏嬷嬷道,“晏嬷嬷乃是老资年的嬷嬷,不说宫里的教养嬷嬷,就是宫外各家各户的嬷嬷,她都是认识一二的。”
晏嬷嬷和兰嬷嬷很是不对付,但同是嬷嬷出生,白霜霜看不上兰嬷嬷是个奴才出生,和指着晏嬷嬷脸骂没什么二样,自然同仇敌忾。
“兰嬷嬷客气了,老奴也不过是比别人多吃两碗饭,多认识些人。不过,霜霜小姐,老奴同兰嬷嬷一个样儿,您身边那嬷嬷怕不仅上不得台面,还是个身份低贱的。兰花指,盘腿腰不仅不是好楼子里的规矩,反而是下等馆子,不伦不类的样儿。扬州大馆子的瘦马养的比闺阁小姐还规矩,请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走出规矩和大家小姐没二样。毕竟她们都是到大家里做姨奶奶的,不同于一般贱妾,总要上些规矩的。”
瘦马并是后世所理解的那种类似于歌妓,身份低贱,任人买卖,实则瘦马本身就是古代调教了用来做妾的,和楼子里的妓不同,她们学习教养比一般闺阁小姐还严厉几分,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均是多有所长。
既然生来做妾的,那自然不会被糟蹋得比贱妾,婢妾低,江南官员甚至在往来迎客都不用自己嫡妻操办,反而让精通礼仪宴席的瘦马妾操办接待女眷。
大胤嫡庶分明,妾的等级也是分明的,能够和正妻女眷说上话的妾,不是良妾,也差不到哪里。可见瘦马出身的妾不会均是低贱的。
其实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