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薛陈氏替进内院换外衣的丈夫欲言又止,纠结是否将这事儿告诉夫君。
薛家长子薛羽却没有注意到妻子的神色,他眉飞色舞地将了他和巡察使大人茶话论志,言语间对伍大人很是推崇,等说完了小半个时辰才发现,往日和自己交谈甚深的妻子,却对自己的叙述心不在焉。
“婉娘,母亲大人又为难你了吗?”自从妹妹薛娇失踪,往日温柔慈爱的母亲变得偏激专横起来,对儿子夫君还好,顶多责骂哭诉,对家中三个媳妇却是百般苛刻,言语偏激。二弟媳还因被罚捡佛豆流掉了盼了好久男胎,可这有什么办法呢,百孝为先,儿不言母丑,薛羽作为长子只能让妻子忍耐,“你再忍忍,妹妹失踪,母亲心里不舒畅,才这般。现在好了,妹妹回来了,母亲定能恢复往日的脾性的。”
薛羽话一落,薛陈氏反而心中更是忐忑,丈夫作为儿子并不知道内宅之事。婆婆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又自视甚高,将内宅交由儿媳打理,只是懒得与小辈打交道。公公和丈夫皆以为婆婆性情大变,是小姑子丢了,伤了心神,自己妯娌三人却知道这才是婆婆本性。特别是小姑子丢了,婆婆认为是自己妯娌三人失误,故意教训,才让二弟妹流了孩子,三弟妹失了聪。
薛陈氏心里一想,更是害怕,红着眼眶,拉着丈夫小声道,“夫君,我今天看小妹回来,有些不对劲,婆婆怕是更……”
“哪里不对劲啊?”薛羽有些不乐意了。今个抱了妹妹进府,除了穿得脏了点,不怎么说话,没少胳膊少腿,“少瞎想。妹妹受了灾,有些惊吓是正常的。”
薛羽看妻子惶惶不可终日,几月前,丰润白皙的脸也消瘦蜡黄,常穿的红色襟子也松松垮垮撑不起来,一双手全是骨头,叹了口气道,“娘,中年才得了个小妹,我兄弟三人又常不在身边,娘才对小妹有些偏爱,小妹丢了,这对女儿家是最伤名声的,娘才对你们三个媳妇有些迁怒。现下好了,小妹回来,娘想起前段时日对三个媳妇态度,指不定后悔呢。你呀,就放心吧。”
薛陈氏见丈夫难得好声好气地劝慰自己,也知道见好就收,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惹恼夫君,哪怕心里是万般不信的,也渐渐舒展眉宇,淡淡露出一抹笑意。
薛羽舒了口气,套上官靴,“你们女儿家就是爱春愁,没事东想西想的,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多想。就是小妹真的出了事,你好歹是我们老薛家的媳妇,生了两个儿子,娘亲还能无故迁怒你,休了你不成?”
薛陈氏倒是想回丈夫,小妹出事,三个媳妇怕不是休的问题,恐怕命都没了。复又想到林氏守孝的事儿,还需告之丈夫。薛陈氏给丈夫理了理官服,搭配上衣饰,小声轻语道,“今个林大人家的女儿和阿萝提了守孝的事情,想要去家里祭拜进香。”
“这事合该的。咱们家也该多多准备些祭品,好好待遗孤,若是当日没有周大人和林大人死守城门,这满胶州府都被倭寇给占了,哪里等到我们赶回府城?”薛羽挂着鱼袋,整理一下袖口,又端着一盏人参茶喝了起来,“特别是林家小姐,万万不能亏待。林家说起来对薛府是有大恩的,按理说当时林大人已经调往钱塘的,没有守城的义务,林大人弃城而逃,也无可厚非,顶多是不够道义,何况他只是文官,就是还是胶州知州也不是首责。”
薛羽喝完一盏茶,扫了疲惫,“倒是我们薛家才是满门的大祸,公器私用,守城的营兵被薛家派去寻妹妹,才未防倭寇。这要是朝廷追究,薛府是满门的责任,还好胶州府没丢,不然可是抄家的事情。所以说起来林府对薛家是有大恩的,林府是代薛家受了罪。”
薛陈氏知道自家差点没守住城是有责任的,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更是觉得这事还是要告诉相公和公公的,否则那不是阻人尽孝,欺凌孤女,是恩将仇报了,犹犹豫豫道,“婆婆不让林小姐和阿萝给家里守孝,也不让她们回府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