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市民还没遭过这种罪,以前再不济也有窝头吃,棒子面虽然不好吃,可好歹是纯粮食,比起现在的混合面来就算是美味了。混合面的颜色灰暗,牙碜,口感苦涩还有异味,吃下去不是腹痛拉稀就是大便干结拉不出来。更糟糕的是,即使是混合面也要凭证定量购买,甭想吃饱了。
买回来的还是混合面,对于段云飞来说简直是遭罪,当年在东北在不经也能吃上棒子面,就凭这一点,老子就得把小日本赶回老家去。刚走到自己住的胡弄口,就看见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段云飞当即一愣,然后笑道“我还以为我今天走了桃花运呢?闹了半天是仇家找上门了。”
那年轻女子笑吟吟的说“我怎么会成为你的仇家呢?你说的可不再理,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段云飞放下面袋,掸了掸身上的面说“‘花蝴蝶’朱凤,我说的没错吧!”“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你的武功也不错。”段云飞笑着说“朱小姐今天来不是给我说这些话的吧。”朱凤说“你说的没错,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陈元龙说“帮什么忙。”朱凤说“帮我杀一个人。”“谁”“沈万山”段云飞眼睛一亮说“你要杀沈万山,为什么?”朱凤咬牙切齿的说“我的父母都死在沈万山手里,我要为他们报仇。”段云飞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帮你。”“因为你也要杀沈万山。”段云飞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你的上级要你杀他。”朱凤说道。段云飞眉头一皱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朱凤笑了笑说“我还知道你是军统北平站的潜伏人员,你们的站长是王天木,我说的对不对。”这时,段云飞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个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她是日本人的特工,那就是太危险了。尽管她是严悔大师的弟子,并不能说明她不会投靠日本人,现如今的中国汉奸太多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段云飞问。
“因为我一直在跟踪你。”“你一直在跟踪我?为什么?”朱凤笑了笑说“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就这么简单。”朱凤说“这样,你可以跟你的上司谈谈,只要他同意,我可以帮你们一起去除掉沈万山。”说完,还没等段云飞说话,朱凤就在段云飞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胡同。
回到家中,他看到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徐丽,最使段云飞感到憋屈的是眼前的日子,他是个以四海为家的男人,不喜欢家庭生活,尤其是现在,他居然要硬着头皮和一个陌生女人过起小日子,更要命的是这个“老婆”还处处和自己对着干,根本没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数月前,段云飞按照上峰的指令,经过一个月的“恋爱期”,和徐丽结为“夫妻”,在谈恋爱的一个月里,两人口角不断,有几次还在公园里吵了起来。段云飞声称若不是为了执行任务,他才不受这种洋罪,娶徐丽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长相虽然马马虎虎过得去,可脾气却像个王爷,动不动脸就拉下来了,手里有什么敢摔什么,哪有半点儿妻子的贤惠?徐丽本来长得很漂亮,从小被人夸到大,没承想到了段云飞嘴里,她的相貌成了“马马虎虎过得去”,于是火冒三丈地回敬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磨坊里的毛驴都比他长得顺眼,若不是为了工作,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嫁”给他。
恋爱”期间两人互相看着都不顺眼,都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个搭档。其实在外人看来,段云飞和徐丽从年龄、相貌和气质上看,无疑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回到家里,屋子里脏乱得像个猪圈,以至于段云飞都看不下去了,只好自己收拾。徐丽也不会做饭,连煮个面条儿都会把锅底烧穿,段云飞还说不得,说一句她顶一句。气的云飞恨不得给她一大耳刮,
徐丽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饿了,赶快做饭。”段云飞苦笑说“我说大小姐,要是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不吃饭了。”“对呀,你不回来做饭,我当然就不吃饭了。”段云飞顿时无语。摇摇头说“得,你今去外面吃吧!”徐丽说“为什么到外面吃?”段云飞说“我要去站长那一趟,有事找他商量。”
徐丽无所谓地说“你随便,对了,咱们的家也太乱了,要不我去请个佣人来。”段云飞马上拒绝道:“不行,这里又是枪又是爆破器材的,你瞒不过佣人的眼睛,走漏了风声你我谁也跑不了。”
徐丽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两人自从结成假夫妻以来,时刻都生活在高度警惕之中,连睡觉时都把上了膛的手枪放在枕头下,生活在日本人占领的北平城中,到处弥漫着恐怖气氛,稍有不慎便会带来杀身之祸,环境实在太恶劣了。徐丽说过,一旦身份暴露,她绝不会让鬼子活捉,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留一颗子弹,日本宪兵队的审讯室是个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她对此早有耳闻,万一被捕她担心自己挺不下来。
段云飞是个职业特工,他对各种恶劣环境早已习以为常,但凡干这行的人都不大在乎生命——别人的生命,也包括自己的生命。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干成大事。依照段云飞的想法,最好是组织一两次行动,把日本驻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及其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大佐的项上人头摘下来,只杀几个汉奸没多大意思。
段云飞到了联络点,从联络员手里接过指令。发现指令上写的要他到宣武门一个耳朵胡同15号见面,段云飞知道,那里是军统北平区的区本部,在军统平津两地的特工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地址。
段云飞不敢怠慢,他回到家里和尚未出去吃饭的徐丽打了个招呼,便马上动身赶到宣武门一个耳朵胡同15号。进入胡同后段云飞注意观察了一下靠左的第一个红门,门前有两个警察在站岗,他知道这里是有名的“大北平俱乐部”,原先是北洋时期政务院高级职员休息的处所,现在已被华北伪政权所占用。据说日本驻华北派遣军喜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经常来此处会晤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委员长王克敏和伪北平警察局局长沈万山。
段云飞似乎 漫不经心地闲逛,把周围的地形地貌记在心里,最后出北极阁又转到金鱼胡同,从金鱼胡同的旁门走近了东安市煤渣胡同37号,段云飞按照约定的暗号敲了敲院门,一个中等个子、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门满面笑容地和段云飞打招呼:“哎哟,表兄啊,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啦,请进!请进!”
段云飞一边往院里走一边笑着和这人寒暄:“表弟,看来最近日子过得顺心啊,都有点儿发福啦。”这个人是军统北平区的代理区长毛万里,段云飞在战前就和他很熟,他是戴笠的同乡,又是军统干将毛人凤的族弟,因此戴笠对毛万里极为器重,先是选他做自己的机要秘书,如今因北平区长王天木在天津搞游击工作,毛万里暂时代理区长职务。这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印象,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同事们都很怕他。段云飞与毛万里虽然很熟,但并无深交,军统的纪律很严格,不允许内部人员之间关系过密。
毛万里将段云飞引进客厅,王天木迎上来笑道:“云飞兄,别来无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