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寺内本来有近千名僧人,只因窝藏了一名朱明宗室成员,全寺的僧人都被杀光了,现在正好提供给考生居住。
考生们在这里的伙食倒还不错,每天每人半升小米,三天每人一碗熟牛肉。张献忠命令汪兆麟每逢三六九日来大慈寺点名查验一次。
过了十几天,张献忠忽然颁下一道圣旨,考生们赶忙跪倒接听,汪兆麟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咱老子每日劳碌,无暇考校诸生,让大家久等了。天寒地冻,临近新年,尚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咱老子心中实在不忍,今特令各处教官将所辖诸生俱于明天领回原籍,待大顺三年春天,再另外下文组织考试。钦此!”
考生们听说能够回家,不禁欢声如雷,齐呼万岁。
第二天清晨,汪兆麟全副戎装早早来到大慈寺,在大慈寺门口悬挂起一根绳子,离地四尺,下令凡年龄小,身高不足四尺者,不准迈出寺门一步。有两个小个子考生身高不及绳子,被留在寺内,情绪颓丧,眼巴巴的看着同伴们都走出寺门站队集合,不知会有什么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全体考生都以县为单位站成一队,每队前头一个高个子士兵手执高竿,悬白旗一面,上写:某府某州某县考生。县里的教官作为领队走在最前面,考生及其仆从紧随其后,就像大型运动会开幕时的入场式。
从大慈寺到南城门,几万名大西军战士全副披挂,手持钢刀,夹道三层,站立如堵,中间仅留一条小径,供考生通行。全体士子鱼贯而行,到达城门,被打落行李,剥掉衣服,出城一个捉拿一个,牵到南门桥上,砍入水中。
如此依次出,依次杀,一直杀到半夜,才算斩杀干净。河水尽赤,积尸阻流,十几天后,方飘荡去尽。一万余名士子,“咸携册握管以就死,所弃笔砚如邱塚”。其中只有两个年岁小,身高不及绳子的考生幸免于难,被张献忠任命为文书。
这两个幸运儿,一个史籍中失掉了姓名,一个是广安(属川北顺庆府)人,名叫欧阳直,后来跟随张献忠转战川北,脱身后流落到丹棱(属川南嘉定州),与《蜀碧》作者彭遵泗的叔祖成为了连襟。
欧阳直根据自己的亲历亲闻也写了一册书,名叫《蜀乱》,又名《蜀警录》或《欧阳遗书》,见证了张献忠从胜利走向失败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