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宅院,更不知有没有牲口,只好胡乱答应道:“在里面呢。”
我领着贼兵来到后院,谢天谢地,果然有两头大驴拴在槽里。那名士兵让我与小伙子一人牵一头,到十字街去搬运东西。
来到一户高门大院,有一个老仆人把守着大门。贼兵随口问:“有牲口吗?”
老头低着头回答说:“没有。”
贼兵不信任的瞥了老头一眼,突然凶相毕露,举起刀来,噗地一声向老人砍去。由于变生仓促,鲜血喷了小伙子一身。我们两个人都吓得面如土色。
那名贼兵倒没事人似的,几步迈进大门,进入内室去收拾衣物。他并不稀罕金银首饰,把这些都扔到一边,只挑出些衣服绸缎放在驴背上驮走了。
原来在这些流贼心目中,第一贵重的是牲口,其次是粮食,再次是衣服布匹,最后才是金银玉器。
将衣服绸缎驮到庐州城的西门外放置好,贼兵又命令我们二人随他进城抬酒。我不放心家里的亲人,就领着贼兵来到自己家中。
厢房的仓库里原本有一屋子好酒,现在却只剩下四大坛子了。
我偷偷往厅堂里一瞅,只见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扶着内室的门框,正眼中含泪默默地望着我。我心里难受,但不敢走过去说一句话。
这时,我并不知道,我的慈爱的母亲已经跳进池塘里尽节了。我的妻子也跳下了池塘,但幸运的是浮在水面没有沉下去,头脸都被浓密的荷叶遮挡住了。
最可怜的是我的弟媳妇,跳塘迟了一步,只下半身滑进了水塘,上半身还留在岸上,被凶狠的贼兵一把扯住,就要带走。弟媳妇拼死挣扎不从,把这名贼兵惹恼了,随手一刀砍向她的脖子,然后扬长而去。万幸的是没有砍断喉咙,弟媳妇苟延残喘到第二年六月,才痛苦的在南京死去。
当然这些都是我以后才得到的消息。现在戴大沿帽,穿红盔甲的这名贼兵命令我抬酒,我回答“抬不动”。他厉声说道:“你不抬,难道让我抬不成?”
我无法,只好咬着牙抱起一坛酒慢慢挪出大门,汗水很快湿透了衣背。
正在筋疲力竭的时候,忽然街面上走过一个人来,大声喊:“等我抬。他书呆子抬甚么?”
我抬头一看,是个中年汉子,脸膛黑红,身形高大,有些眼熟,但不知叫什么。
我心里一阵轻松,大沿帽士兵也高兴,于是叫过一起来的小伙子和这个中年大汉把酒送到西门外流贼的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