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老实地走了过去。
“手伸出来。”
我又很老实地把手伸给了奶奶。
“伸着别动。”说着,奶奶从身上掏出一根缝衣针,那针尖在电灯照射下发着一闪一闪的寒光。
我心里就是一跳。我小时候还害怕打针,我们村里那个郎中张敬安,当时有个徒弟,他徒弟一边给我打针,我一边哭着骂他,越骂,那针打的越疼,人鬼都不待见我。
这时候看见那明晃晃的缝衣针,我差不多已经预感到奶奶想干啥了,我想把手缩回来,不过已经晚了半拍,奶奶一把捏住了我的一根手指头,还没等我反抗,另一只手里的缝衣针“咔呲”一下,给我扎进了手指头肚里,我一咧嘴,我奶奶厉喝一声,不许哭!
我赶紧憋住了,那血从我手指头肚汩汩冒了出来,奶奶放下缝衣针,把强顺的一只手也抓过来,手心朝上,把我的血滴在了他手心一滴。
随后奶奶放开我,把我那滴血在强顺手心抹了五分钱硬币那么大一片,又给他轻轻吹了吹,好像生怕我的血干的慢似的。
我委屈地看着奶奶,把扎破的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允了起来,心里发誓,以后奶奶就是往井里扔我,我也不会给她伸手了。
等我的血在强顺手心干的差不多了,奶奶再次站起了身,对旁边的婶子说道:“这个血印子,等十天以后再擦掉,在这十天里,别叫强顺洗手。”
婶子点了点头。
强顺看看自己手心里的血印子,又看看我,嘴里又嘟嘟囔囔出俩字儿:“妖怪……”我奶奶忙扭头对他说道:“强顺呀,黄河不是妖怪,黄河身上阳气重,那些人受不了他,都跑开了,还有啊,他们手里拿的不是芝麻糖,那是神仙分给他们的香,咱们活人不吃那个,你要是想吃芝麻糖,等过年祭灶的时候,奶奶给你存几根。”
强顺听了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现在想想,那香要是能粗上几十倍,咋一看还真像芝麻糖呢。
强顺的问题这就算是解决了,奶奶又给婶子交代几句,最近这几天晚上最好别叫强顺出门,睡觉前屋门上插一根桃枝,稍微挡一挡,那些东西没有恶意,不能赶走它们,更不能对它们下手,要不然会影响到家里最近的运势。
交代完了以后,奶奶拉上我离开了,婶子跟强顺的姐姐把我们送到大门口儿。
出了大门直奔我们自己家,这时候,我爸已经彻底烂醉了,站院子里都能听见我爸那满嘴胡话,听着王思河也喝了不少,舌头都硬了,两个人声音都挺大,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醉话。
奶奶拉着我经过东屋门口的时候,朝门那里瞥了一眼,轻叹了口气,可能是在叹息儿大不由爹娘吧。
进了堂屋,这就准备睡觉了,奶奶吩咐我,明天去找强顺玩,这几天最好天天去找他玩。我说,我妈不叫我出去。奶奶说,明儿个奶奶跟你妈说。
第二天,我妈真的给我跟弟弟解了禁,白天可以出去玩儿了。
第三天,下午,我跟强顺、明军、还有我弟弟,四个小孩子玩儿捉迷藏,我们这里的方言叫“藏老闷儿”,玩到傍黑儿的时候,该着强顺找,我们三个藏。不过,明军非要我们三个藏,他负责找,为啥呢,明军虽然只有八层,不过他还没傻透,打算等我们藏起来以后,他直接回家吃饭,也放我们一回鸽子。
我们家这一带,过去空闲的地方很多,草地、树林子啥都有,就因为空闲的地方多,附近很多人家的麦秸垛、柴禾垛啥的都在我们家这一带。这么一来呢,那些麦秸垛、柴禾垛也就成了我们捉迷藏的最佳道具。
这一次,明军让我们藏,他来找,试想呀,他那小算盘,我弟弟都能看出来。我们三个商量好了,藏在一起,等一会儿明军要是不来找,我们就自己回家吃饭,明天不跟他玩儿了。
于是呢,我们三个找了一个最大号儿的麦秸垛,我打头,强顺在后,我弟弟在最后,排着队往里面拱,拱了一会儿以后,我身前猛地一空,这个大麦秸垛里面好像有空间,不过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我接着往前再拱,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个啥东西狠狠撞在了我胸口,我还没来得及叫疼,那东西贴着我的身子就往外钻,速度很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拱在最后的我弟弟喊了一声,“大兔子!”
一听大兔子,我立刻来了劲儿了,抓兔子可比捉迷藏好玩多了,没头没脑地叫强顺他们两个退出去,到外面抓兔子。两个人跟我一样的心思,再说我弟弟这时候身子才钻进来半截,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我倒退着从麦秸垛里钻出来的时候,强顺、我弟弟、还有明军,三个熊孩子已经拿着石头、土坷垃,大呼小叫着,可着麦秸垛附近撵起了兔子。
我一听他们几个的喊叫,更加兴奋了,忙从身边找块石头,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这只大兔子可真不小,至少直到现在,是我见过最大个儿的兔子,那身子比成年猫还大两圈儿,暗黄色的,我们这里的野兔子都是这个颜色,可能就是因为吃的太肥了,跑的并不快,被我们几个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刺溜”一下,钻到强顺家院里了。
我们这一下可乐坏了,这要是把院门一关,看它还能往哪儿跑。不过,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等我们追到院子里的时候,那兔子又“刺溜”一下,钻进了强顺家堂屋里。
我眼睁睁看着那兔子“咣”一下撞在了堂屋方桌的桌腿上,扑棱一下四仰八叉躺地上晕死了过去。
我们几个在院子里都笑了,这傻逼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