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以为我们养点蚕卖钱容易吗?我娘三更半夜就得起来给蚕喂食,一天得上山几趟摘叶子,还得驱赶鸟偷吃,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赚了一点银子,家里那些子地也是我娘一个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怎么就看到我们的钱,没看到我们的累呢?”张乐儿忍不住了,当即就发怒指责连氏。
“娘好累的,还得做家务洗衣裳,给我们做衣裳呢。”小宝和田家小子混在一起玩之后,胆子也变得大了一些,往日里这种情况,他可不敢开口,只会躲在大人身后的。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大家都是辛苦努力才赚来的,奶奶,如今你有的吃有的穿,大伯又有青砖陶器还有造纸的生意,俊峰哥养的兔子每年也能够赚上好几十两银子了,我爹和三叔又每个月都会各自出五百文的奉养银子,奶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张沁儿也参加讨伐连氏的队伍当中。
对付连氏的炮火,他们这些小的总是站在第一线,就算有个什么不好,还可以用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来做借口。
“做哥嫂的出五两银子给小妹做添箱银子,就算放在县城,这也算体面的了。”一直稳重不轻易多言的晗生也说着,永安则在一旁附和:“就是!好多人家都只出个二三两呢!”
面对晚辈的群攻,连氏脸色十分的难看,她怨恨的瞪着张志仁和张志礼,心想先把他们拿下,这些小家伙又算的了什么!
“志仁、志礼!你们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吗?长幼尊卑都忘记了吗?”连氏厉声说着,拿长辈范说事,
“娘,孩子们虽然说的过份了些,但是也有道理……我们两家也要为孩子们的以后做打算,不能把钱全部拿出来。”张志仁无奈的出生,在面对连氏的冷眼时,他立刻就退了一步,讷讷的说:“那我们再加一件首饰吧……”
“好事成双,既然你们想加首饰,就加两样!别拿空心来忽悠我,那是打你娘我的脸!”
不是开心的两件首饰,这又得花费几两银子了!
张志仁叹息,心想自己家还可以承受,也就默认了。
张志礼在旁边并不作声,连氏看着他时,也权当做没有看见,他眼中唯一看得见的就是冯氏了。
养蚕是辛苦活,这一年冯氏又是养蚕又是刺绣,还要操持家务和种地,一双手早已经被磨砺的粗糙不堪了,他在想药方,打算配置一些药膏使冯氏的手变得柔嫩一些。
“这饭也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在大家的注视下,张志礼终于说话了,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登时就令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张志礼这是……无视连氏!
连氏气的青筋直冒,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张老头已经挥手说:“罢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志礼一秒不留,拉着小宝的手就朝外面走去,冯氏看着他,嘴角藏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张乐儿则笑开了脸,日后则扬着下巴对张沁儿说:“我爹可比二叔有骨气多了!我以后就要嫁个像我爹这样的男人!”
出了张家老宅的大门,在昏暗的光线下,这座宅子越发显得黑沉沉,仿佛黑暗中的一头怪兽,叫嚣着要吃人一般。
待离张家老宅远些之后,大家才重新说笑起来,却只字不提连氏的要求,有时候索取的多了,就麻木了,既然麻木了,自然也不会在心中留下不好的情绪。
回到家中,张志仁洗澡之后躺在床上发呆,他脑子很乱,今天的、以前的画面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良久,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坐在铜镜前摸着面霜的杨氏,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责怪我加了两样首饰吗?”
杨氏的动作一愣,她看着眼前的面霜,这是张沁儿捣鼓出来的,本来她不用,被逼着用了几次之后,脸上的皮肤果然好了一些,也逐渐养成用的习惯了。
“这不是两样首饰的问题,你不说,我和沁儿也商量着过些日子去银楼打造一些首饰,给贞娘做添箱的,另外沁儿和福儿也不小了,该准备一些首饰备着了。”
“哎,我明白小时候家里为了供我读书,勒着肚皮过日子,我一看到娘,心里就不忍心。”这就是张志仁和张志礼的不同之处,一个深受了家里的付出,一个是被家里付出了。
“不是我背地里说人,爹娘最看重的还是大哥一家,我嫁到你家后,这些年早就看清楚了,既然事情过去了,你也别多想。”
张志仁没法子反驳,因为杨氏说的的确是真的!长子长孙才是张老头和连氏的心头肉!
闷闷的翻过身,张志仁郁闷的睡去了。
翌日清早就下了一场阵雨,淅淅沥沥的,如瓢泼一般,下了大约两刻钟,又蓦然停了,天色阴沉,空气十分的湿润,山林和田地都被雨水清洗过,显得格外的青翠嫩绿,福儿吃过饭就牵着牛犊去河边吃草了,清早的草是最好的。
杨氏则在厨房里忙碌着,做着各色好吃的东西,这会儿她打算做桂花糯米莲藕,就是把莲藕洗干净,不用切碎,把泡好的糯米和干桂花填充到莲藕洞洞中,两边用竹签封住,然后放进大锅中蒸煮,等熟了凉透再用刀切成一片片的,淋上糖水或者蜂蜜就是一味甜点了。
除了这些,灶地下的炭火中还埋着一些芋头和红薯,现在芋头和红薯还要等等,但是永安馋了,早就忍不住去挖了一些出来,虽然个头小,倒也长的差不多了。
对于张沁儿来说,还是最爱昨天做的荷叶包鸡,口感十分的好吃,鸡肉的香味中带着荷叶的清香,使得鸡肉一点都不油腻,可惜杨氏舍不得多杀鸡来吃,她还希望养着下蛋呢。
一家人齐聚的日子,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一种宁静而开心的情绪,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相视一笑,倍觉亲切。
每逢回家的日子,永安就忍不住生出不想读书的念头来,但是这话说的多了,他也知道只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否则全家老小一起指责他,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的乌云像是被阳光的利刃切开,金黄色的阳光从云层中洒了下来,将乌云的边缘地带镶嵌成淡淡的金黄色,十分的好看。
永安去甘蔗地里寻了一圈,找到几根长的不错的甘蔗,其他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完全长成,有了新鲜吃食的他兴奋的抗回来,找来一把砍刀,开始给甘蔗刮皮。
这次种的甘蔗有两种品种,一种是紫色的、一种是绿色的,张沁儿就打算试试这两样哪一样的甜度更好。
正好永安拿回来的就有紫色和绿色的两种,刮皮之后让家人分享,看哪种的更甜一些,结果发现甜度差不多,一定要比的话,紫色的稍微甜一些。
“姐,这甘蔗真的能够榨糖?我听人说都是用西域的石蜜和蜂蜜做糖的。”永安一边啃甘蔗,一边问着。
“当然可以,现在已经有人用甘蔗榨糖了。”明朝算是资本主义萌发的时期,江苏地带的织户已经工厂化了,而如今市面上糖的流通并不少,就是价钱破贵罢了,说明糖的原料已经开始多种化了。
北方那边应该有甜菜熬糖,不过张沁儿前世是南方人,见的都是甘蔗榨糖,这会儿自然也是从甘蔗下手。
永安似懂非懂的听着,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姐姐比夫子都要懂的多,就是那些之乎者也和八股文不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