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并且表示等沁儿好了,再带李子过来正式道歉。
出了房门,何氏的脚步就显得有些沉重,虽然她和沁儿娘都没有提起,但是看样子,这沁儿受了不轻的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了。
她在心里祈求着沁儿早点好,她心里也会好受点。
“都是你这小子顽皮!”何氏恨恨的用手戳着李子的头,咧嘴骂着他:“赶明儿我就把你送到镇上做学徒去!”
一听这个,李子顿时慌了,他也不过八岁而已,正是调皮的时候,哪里吃的了学徒的苦,忙求饶着:“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让我去做学徒。”
这年头,做学徒是很苦很累的,随意供师傅打骂,做苦力,脏活累活全部学徒来,每个月才一百个钱而已。
何氏哼哼了几声,说:“以后你娶沁儿不要钱呢?你做学徒的钱,我一个子都不要你的,全部存起来,将来买些田地,好娶沁儿。”
“什么?”李子吃了一惊,眼睛瞪的老大老大的,流露出一丝惊恐来,巴巴的说:“为什么要娶沁儿?她那么凶悍,这次又是因为我才受伤的,等她醒过来,我小命就没了一半,娘怎么还让我娶她?”
虽然李子一直跟着沁儿这个大姐大玩,听她的话,供她使唤,打心里是敬佩她的,但是从来就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娶了沁儿这个母老虎!
马沁儿虽然有一个秀才爹,但是她的凶悍也是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去年庙会时,就以一敌十,十个小子居然被她一个姑娘给收拾的没了脾气,一个个打心眼里怕着这个凶悍女。
所以听到娘要自己娶沁儿,李子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软了,魂魄也飞了,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
何氏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怒喝着:“姑娘家哪里能够在水里泡久了?要是伤了身体,以后嫁给谁去?你不娶她,那你就给我做和尚去!”
在老娘的雌威下,李子只得低垂着头,一副愁大苦深的表情,想到不娶沁儿,就要做和尚,整个人没了一点精气神了。
何氏走后不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氏以为是大山叔将药抓回来了,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此时柴门被人重重的推开,因为急促和用力过猛,被推开的柴门发出咯吱的声音。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说话的人却是小叔马志礼,他脸色因为快速奔跑而胀红着,看见杨氏站在房门边,不等杨氏开口询问,他张嘴就冲杨氏叫着:“出大事了,嫂子你赶紧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要走!”
丢下这句话,他就直接往上房进去了,一路咋呼着,和他往日里沉稳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是怎么了?走?走哪里去?”杨氏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想张口问沁儿的药抓回来了没,又看到小叔已经进了公婆的房间。
想了想,她心中终究是不放心,若是抓药,直接让大山叔带回来就好了,万万不至于让小叔亲自跑一趟,还这么神色慌张的。
她抬步朝上房走去,人还未靠近,就听到婆婆有力的惊呼声:“啊?什么?”
杨氏的脚步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听这声音就知道婆婆根本就没病,可是偏偏在沁儿发病的时候,脱口不舒服,硬是让自己的丈夫不能照顾沁儿。
不等她伤感完,屋里又传了声音出来,婆婆连氏住的正屋是用青砖砌的,铺着青瓦,看上去还是很气派,只是家里钱银不够,因为连氏好体面,所以就起了这半边青瓦房,除了正屋三间,其他的依旧是以前土砖砌的的老房子。
三间正房一间用做待客、吃饭的堂屋,一间是连氏和马老头住,还有一间是马秀才的大哥夫妇住的,三弟在镇上药铺做坐堂大夫,为了方便就住在镇上,唯有马秀才一家还住着土砖房了。
这样的安排,一来是家里情况如此,二来也是婆婆连氏特意作践杨氏的缘故、
天下婆媳间总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而在杨氏和连氏之间,她们的矛盾也不少,从没有见她们吵过,但是谁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很不好。
“这次我跟着掌柜的去京城进货,正要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皇榜,上面写着说清河马氏心怀叵测,犯下弑君大罪,天子大怒,下令斩杀马氏九族,并且告知马氏犯罪官员的亲系旁系已经于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钦差沿运河而下,前来清河村诛杀其他九族之人,我看到这里,心里吃了一惊,顾不上和掌柜的说一声,就拿着钱银快马跑了回来,别的先不说了,如今钦差估计已经快到这县城了,我们得赶紧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马志礼气喘吁吁的说着。
“你说的是去年进了中书省的马大官人?他……他怎么会犯下这样糊涂的罪?弑君啊……这天底下哪个人敢啊!他这个祸害,自己得了官,不提携我们族人,反而来祸害我们,真是……真是……唉!”这是连氏长子马志廉的声音,马志廉读书多年,却只中了一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有中,而晚读书几年的马志仁却中了秀才之后,因为家境困顿,去了学堂坐馆,农忙时也下地帮衬着侍弄庄稼。
虽然如此,但是马志廉却铁了心要考秀才,于是万事不动手,一心读书,他婆娘谢氏跟着他也做起深闺妇人来,鲜少去做家务杂事,家里的活计基本都是杨氏在做。
“小叔啊,这事情可大了,你确定你没有看错?”谢氏小心的求证着。
连氏也拿眼睛看着小儿子,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儿子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她,但是心底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这种灭顶之灾可不是小事呢,要是不走,也许就要人头落地,要是走了,谁舍得这青瓦砖房啊!这可是一辈子的身家呢,还有那十二亩田地呢,怎么拿走?
再说了,若是真逃了,这户籍就没法子用,就成了流民,一个流民怎么生活?
不得不说,一辈子精明的连氏也慌乱了。
马志礼却因为长途奔波,人早已经累的不行了,他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就一路担心受怕,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怕自己回来晚了,就看到亲人全部人头落地。
娘和大嫂的侥幸他也不是没有,所以在京城时,就打听了不少关于这马大官人的事情,传的有声有色,先不说这弑君之罪,单凭马大官人先前犯下的受贿、杀人的罪名,就够他死个干干净净了。
太祖先帝最恨的就是官员受贿,在明朝初年,谁敢受贿,就得做好被杀头剥皮的准备。
如今虽然过去百年,不如起初那般严厉,但是整个风气还是有的。
“是千真万确的,这种事情我能拿出来开玩笑吗?”马志礼的反问让大家顿时缄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