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恒马上反应过来,将林熙和拉到怀里,旋身间两个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砰——”枪声响起。
一股血花喷出,染红了视线。
林熙和愣了一下,感受到裴以恒身体剧烈的颤动和一声压抑的闷哼,她意识到了什么。“裴以恒,你——”
裴以恒还能挤出个笑容来,摸了摸她的脸。“没事儿……”说话间,他的身体往前倒去,压在她身上呶。
林熙和惊慌失措地接住他。耳畔还有着他痛苦的轻哼,听得她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裴以恒!”
在裴以恒手下的帮忙下,林熙和终于将裴以恒放倒,然后着急万分地检查他的伤势。看清楚中枪的部位之后,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位置的瞬间变换,这一枪略微偏离了心脏的位置。饶是这样,看着那凶猛涌出来的血,她也急得心脏都颤抖起来膦。
裴以恒因为强力的冲击和疼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坚定地抓住了林熙和的手。他显然想要给她一个包含鼓励和安慰的笑容,但没成型,人已经接近昏厥状态了。
裴以恒一昏过去,林熙和倒是彻底冷静了。她是医生,面对病患,必须冷静沉着,否则就会出大事。
林熙和无暇顾及什么眼镜蛇还是五步蛇,只是拉高声音,冷声问道:“有没有带急救箱?马上把急救箱给我!”
拿到急救箱,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之后,林熙和就让人把裴以恒抬上车,一路上都像是赛车一般往医院赶。
至于眼镜蛇和留下来的残局,都已经交给司徒腾去处置了。
林熙和抓住裴以恒的手,视线几乎是胶在了他身上,一秒钟也舍不得离开。虽然这一枪没有正中心脏,但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还是会有性命危险的。所以时间的争取变得异常重要,以至于她明知道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极限了,还是忍不住不时地催促一声。
等车子终于开到了平坦的大道,一路呼啸着往医院飞驰。裴以恒的状况也还算好,林熙和的心脏终于渐渐地定了下来。只是看到他胸口的血迹,心里就疼得厉害。这个人向来给她无所不能的感觉,如今却脆弱地倒在她面前……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林熙和不再胡思乱想。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情去注意车里的情形,包括在她身边的人。
裴以恒的人,好些都是部队的退伍军人,个别还是他昔日的兄弟。也许是很怀念那段峥嵘的岁月,他们来救人,居然也将脸抹上了迷彩泥,一个个脏兮兮的跟泥猴子一样。
混战结束的时候,林熙和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真正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这些泥猴子,而是就在她身边那张干净得很突兀的脸。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很熟。“毛招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毛招弟看向她,眉头挑高,不再是平常那副怯怯懦懦的样子,眼神堪称犀利。“出去遛弯的时候发现你被人绑架了,就一路跟来了。”
其实,毛招弟一开始就已经在对方的车子下面伏击着,然后一路跟过来。因为,顾雅莉也是裴以恒的人。她们两合作演戏,就是为了要将眼镜蛇一锅端了。这条毒舌已经潜伏得够久了,久得他就像一根又硬又粗的刺扎在他们的心尖上,不拔掉就吃不好睡不好。这条线放得这么长,如今终于收线了,收获颇丰,真他.娘的爽!
林熙和沉默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毛招弟,依然是那副偏丑的容貌,但是又不是那个人了。她那双眼依旧不漂亮,却闪着精明的光,非常的耀,林熙和就想明白了。“你听命于裴以恒?”
“没错,他是我头儿。”
“你到蓝天医院,是——”该不会,裴以恒是刻意把毛招弟安排到蓝天医院来的吧?就是为了保护她?林熙和不太确定,为免太过自恋闹笑话,她只说了一半的话。
毛招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睛倒是闪闪亮。“没错,就是为了保护你。我们头儿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这不就急哈哈的把我跟水母安排到你身边去。”
林熙和愣了一下。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真正从别人嘴里证实里,那种震撼依旧让她半响都没办法冷静下来。“等等,水母是谁?”
“反正是保护你的人。如果头儿觉得该让你知道了,自然会告诉你的。”毛招弟临到嘴边,又把话给换了。她不确定,头儿想不想让嫂子知道另一个人的身份。
林熙和看着她半响,在脑海里迅速里过滤身边的每一个人,想找出一个人可以跟这个代号叫水母的对上号。哪怕是为了保护她,她很感动,但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林熙和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某样东西。可就在这个时候,裴以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让她把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裴以恒,你感觉怎么样?”
裴以恒没有回答,只是眉头打了无数个死结,显得很痛苦。
毛招弟却偷偷地做了个瑟缩的表情。完了,她可能坏了头儿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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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熙和紧握着裴以恒的手,不停地按揉着他眉宇之间痛苦的皱褶,就再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对于她来说,裴以恒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裴以恒受的是枪伤,而且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一般是不能随便去医院的。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去荣安医院,那是他家的产业,做任何安排都很简单;二是去蓝天医院,那是司徒腾的地盘,也什么都好办。
最终,裴以恒被送进了蓝天医院。
林熙和信不过任何人,所以亲自上阵操刀,毛招弟做副手。
手术结束之后,林熙和整个人有些虚脱。倒不是做手术累的,就是神经绷得太紧了,以至于一放松下来,身体就有些扛不住了。就像有些人在很艰难的环境里可以咬牙撑到最后,等这份艰难一过去,进入了安逸的环境,ta反倒一下子就垮了。这两者是一样的道理。
“林医生,你没事儿吧?”护士马上扶住林熙和。
林熙和站稳之后,有些虚软地挥挥手。“我没事儿,你忙你的。”
换下手术服,林熙和坐在裴以恒病房的椅子里休息。到现在,也不过是天刚亮。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她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林熙和突然将脸埋在掌心里,揉了一把。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脸来。
病床上,裴以恒正在昏睡。也许是麻药的缘故,他不觉得疼了,眉头也就舒展开了。但是因为失血,嘴唇有些灰白。
“林医生,你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一会儿?这里我来守着。”毛招弟看她招架不住的样子,主动提出替代她。
林熙和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儿。”她必须亲眼看到裴以恒醒来了,才觉得安心。
毛招弟看她这个样子,觉得有点不妥。后来索性手起刀落,把她给劈晕了。
“黑蝎,你完蛋了!头儿的心肝宝贝,你居然敢对她动手!”
毛招弟挑挑眉,完全没有被吓到,直接扛起林熙和丢到休息室去睡觉了。神经绷得这么紧,不好好放松一下,迟早出问题。
将林熙和安置好之后,毛招弟重新回到病房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水母呢?”
“跟男人亲热去了吧。头儿将那个老男人赏赐给她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醉生梦死当中吧。”
“谁在说老娘的坏话?”一道裹着冰碴子的嗓音在门口响起,正是水母,也就是顾雅莉。
毛招弟看过去,道:“水母,你该不会是把人家拷在床头,等着你有空就临幸吧?”
“恭喜,你猜对了。”
“被你看上的男人真可怜。我会为他默哀三秒钟的。”
顾雅莉撇撇嘴。“头儿怎么样?”
“死不了,就是遭点罪。不过,看嫂子心疼得恨不能代替他去疼,这一枪也算是值了。不过,水母你的枪法真有那么准吗,偏离心脏只有那么几毫米?我说,你这是蒙的吧?”
“是啊。当时一失手,子弹就飞出去了。”顾雅莉两手一摊,表示我也很无奈。
毛招弟又挑了挑眉。“这话,一会儿你可以试试在头儿面前说,他肯定会大大地赏你。”
“没问题,你以为我会怕吗?”
“嗯?”突然而来的单音,音量并不高,却足以让房间里的人浑身一颤。
呼拉拉的,一帮人全挤到床边来。“头儿,你醒了!”
裴以恒视线扫过所有的面孔,找寻他想见的人,最终却失望了。皱起眉头,不悦地问:“我媳妇儿呢?”
“嫂子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累得很,我让她去休息了。”毛招弟抢先回答,免得有人把她劈晕林熙和的事情给捅出来。
裴以恒点点头,随即注意到其他人一脸隐忍的表情。于是,犀利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毛招弟的身上。“黑蝎,你对我媳妇儿做了什么?”
毛招弟只得硬着头皮招供。“嫂子的神经绷得很紧,状态有点危险,我把她弄晕了。头儿,嫂子可担心你了,看到你受伤,那心疼的样子,恨不得替代你去挨那一枪。真的,我没说谎。”
“老子的媳妇儿有多好,还用得着你来说?说吧,你想怎么死法?”裴以恒的语气很冷,但是面上的表情和眼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毛招弟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病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这不像是病房,倒像是聚会的包厢。
林熙和站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面色越来越冷,瞬间成了人形冷气机,源源不断的挥发着寒气。好哇,裴以恒,你死定了!
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因为动作过大,导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见到是林熙和,再看看她那表情,顿时一个个开始头皮发麻。然后,一个个开始机敏地往外溜。不到半分钟,所有人都消失了,只留下受了伤的裴以恒
“媳妇儿,快过来让老公抱一个,老公想死你了。”裴以恒脸色僵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流.氓痞子样。
林熙和本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把房门给关上了。然后沉着一张俏脸,在离病床一米开外的地方站稳,居高临下地看着裴以恒,一言不发,就是眼神跟加油站失火一样熊熊地燃烧着。
“媳妇儿,再靠近一点。你男人受了伤,只能让你主动点了。”
林熙和没有理会他,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
“媳妇儿,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样看着我,弄得我毛骨悚然的。我保证,我昨天真的没有去鬼.混,我是去办事儿去了。你要是不相信,那我就去把路边、机场那些监控录像都拿来,让你——”
“裴以恒!”林熙和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冷得跟裹夹着千年寒冰似的,能将人瞬间变成冰雕。“你给我闭嘴!”
不想再见他嬉皮笑脸,再听他插科打诨了。
“遵命,媳妇儿!”裴以恒举手想行个军礼,结果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拧着眉头猛吸气。
林熙和本能地跨过去,弯腰查看他的伤口,然后就让裴以恒一把抱住了。
“媳妇儿,想死我了。”裴以恒将脸埋在她脖子里,用力地亲了几口。
林熙和气结。想要狠狠地将他推开,可又顾忌他的伤口,只得僵着身体与他僵持。在他又是蹭又是亲的示好下,脸上的冷然差点就绷不住了。最终,还是狠了狠心,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上。她几乎用尽了力气,嘴里很快就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儿,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满意了吗?”裴以恒微微松开一点怀抱,让两个人可以对视。
林熙和触不及防,一下子就跌进了他墨黑深邃的眼眸里,失了神。不过,很快她又清醒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踉跄着退后两步。“裴以恒,你这样打马虎眼是没用的,除非你有本事抹去我的记忆。”
“我没想打马虎眼,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冷静。你现在的状态很冲动,很不理智。”裴以恒知道,就算她没有听到,她也迟早会觉察的。她很聪明,一点小细节就有可能让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他让水母打伤自己,一方面是想借此让她放下心里的那份怀疑,他可以拿命来护着她,难道还不够爱她吗?另一方面,就是想着她一旦发现这件事是他在背后操控的之后,能念在他为她受伤的份上选择宽而待之。不过,效果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好。她还是很生气,也许不仅仅是生气。
林熙和不为所动。“我很冷静,裴以恒,我很冷静!冷静得,我都希望自己是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