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这男人便是一副怒意翻腾的模样,现在怎又这般风轻云淡的像没事人似的。
看了眼凌音眸中的思虑之色,琊染径自饮着手中茶水,“你与夏广南素来交情深厚,你可知道他在外面有什么仇家?”
听得他这般问起,凌音倒是颇为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他虽然嘴上有时讨厌,但是心地还是不坏的,他经常会帮助街市上其他的混混,人缘极佳。”
“而且,方才以你所说,这要杀夏广南的人来头必不简单。这样的人,还会在街市上混迹?便更不可能与夏
广南结仇了。”
挑眉瞥了眼一旁神色慎重的凌音,他继续道:“往日你是端王的贴身护卫,自然没有经常与夏广南在一起。”
“再说了,他又不可能事事都向你汇报。说起来,经常与他在一起的楚晗,恐怕知道的信息会比你更多。”
只觉琊染话中有话,凌音却又说不出个头绪。略有疑惑的凝向他,二人方才说到楚晗时,她才忆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微微踌躇了片刻,她眸色静凝的开了口,“我想离开这里去找楚晗与夏广南,此时,已经过了上次我与他们约定在粮水局见面的日子。”
“他们若是见不到我,定会以为我是真的被烧死了。至少我要去和他们报个平安,让他们不要担心。”嗓音中含了抹焦灼之色,她一字一顿的继续道。
见男人半响都不说话,凌音想起了之前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语,“在粮水局时,我借由刘二的钥匙进了余江的书房,却不幸被他发现,”
“但是从他口中,我似乎了解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当时对我说,父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打算一命换一命,他好像知道一些内幕。”
看着凌音神色灼灼的道着言语,琊染知道她此刻会以这样温和请求的话语已是做了极大的突破。但有些事,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微微一叹,琊染凝声道:“你不能离开这所别院,盛京又岂是锦溪府这样的地方。这里,四处遍布着羽林卫的眼线。”
“我费了些功夫才将你从粮水局里救出来,可不想转眼你又因为诈死之罪而进了天牢。”
“毕竟是皇上亲下圣旨让你进的粮水局,没有圣旨,你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离开都是违抗圣命。更何况,你如今的身子也不好。”
“这段时日,你还是留在别院好生休养吧。”
眸光一转,他看向身旁女子静观自己的模样,悠悠道:“而且,我已派人将夏广南接来别院。届时,你可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向他道明原委。”
“至于楚晗,你也不必担心。她一介弱女子又有谁会打她的主意,到时让夏广南回去后捎信给她即可。”
“而那余江一事,我自有打算。你这般出去想要找余江问清一切,未必就能如愿。若是你信得过我,给我几日时间,我会将余江带到你面前来。”甚是笃定的吞吐着字句,琊染修长的指轻旋着茶盏。
此刻,将一切都安排得完满无缺的男人,让凌音找不到任何理由与借口来反驳他的建议。
他已面面俱细,甚至隐约中还透着一抹霸道。
思及荷苑之前与自己说道的种种,以及她如今亲身感受到的所有,凌音眸色不离的看着他,呆呆问道:“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锦溪府的村庄里我救过你一命?”
浅看专注于自己却一脸困惑的女子,琊染只觉今日的她除了致美无双外,还多了一份别样的情怀。
慢慢品着杯中的茶水,他的思绪渐渐飘忽。许久,男人才温温缓缓的道出了字句,“你这人有时聪明,可有时又愚钝得紧。想不通的就不要想,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看着琊染凝在眼角眉梢的薄薄笑意,凌音竟是微微失了心神。
这一刻,他的言语与浅笑忽然让她心间明媚。怔怔的注视着男人倾城如画的容颜,凌音已是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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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东郊林场。
一辆马车缓缓行至一处偏僻的山石后停了下来,驾车之人神色警觉的看了眼四周后,便敲了敲车板。
此刻,坐于车内的男子徐徐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在山石旁静候了不久,前方的林间小道上便缓缓驾来了一辆蓝色马车。
头戴斗笠的驾车人一见余江,便加快了车速朝他行来。忽的勒住缰绳,此人倏地跳下了马车。
“今儿真是难得,你竟会亲自前来。”男子微有诧异的看向他一笑,凝声开了口。
略有烦闷的叹了口气,余江皱眉道:“要不是赵无天那厮被当作陪葬品一道死在了那次火难中,我何须如此辛苦。”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男子朝了他那辆马车缓步行去,“不知这次的货色,品相如何。”
猛的掀开车帘,他承着幽暗的光线向车内探去了目光。
一眼凝过昏迷在车内的五名女子,他微挑了眼梢,“怎么最近过来的货色已是越来越差,这般模样卖不出高价啊。”
“唉,你别提了,自那次大火后,朝廷已加严了对粮水局的管制,那个些品貌出众点的姑娘,不是死了便是残了,这能活下来的,都是皮肉厚的。”
凝眉看了眼余江愁郁的脸色,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按这次货色的品相来算,这报酬可要折中了。”
一眼示意过马车上的人下来抬运女子,他将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将袋中的银两分出一半,他交至了余江手中。
“但若下次还是这般货色,你便暂缓些时日吧。
上头对于这种赚不了大钱的姑娘,兴致寡淡。”
皱眉点了点头,余江收下银两后,沉声道:“最近我也要消停下,等过这阵风头,再与你联系。”
男子微微颔首间,再度压下了斗笠。
霎时,林间飞鸟轰然而起,周遭即刻便传来了马蹄之声。
只是片刻功夫,余江与这名男子便被埋伏在四下的官兵围堵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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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独立坐在沉暗的牢房中,余江眸色急切的看着门前巡逻而过的狱卒。
片刻后,待他终是等到牢头下来巡视时,更是心焦的抓着牢狱的铁栏,朝他示意眼色。
不屑的看了眼朝自己张罗着小动作的余江,牢头挥手遣退了身旁的狱卒,缓步踱至了余江的牢门前。
一眼凝过眸色焦灼的余江,他咧嘴一笑,“怎么,余大人是吃不惯牢饭,还是睡不行板床?”
眸光闪烁的看了眼旁侧的牢房,他挥了挥手示意牢头靠近些。
皱眉几步行至他前面,牢头目光轻佻的看向了他。
“大爷,帮我想办法给宫中的庄公公送封信可好?他若收到了我信,定会救我出去的。”
挑眉冷冷一笑,牢头并不言语。
“只要你愿意帮我,待我出去后,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死死的攥着冷寒的铁栏,余江的嗓音已经是沉哑了几分。
把玩着手中的牢房钥匙,牢头将之在他面前一晃而过,“你能给多少?”
见他似动摇了心思,余江重重道:“你想要多少?十两?一百两?还是一千两?只要我能出去,多少银两我都兑现。”
将钥匙挂在指间盈盈晃荡着,他猛的收回了掌心,“这下得让余大人失望了,咱们兄弟可是得到了更好的发财机会。”
“有个金主说了,在你开出的价钱上给出我们双倍,而他的唯一要求便是,不要替你传信。”
忽的明白是有人刻意的想要自己无路可走,余江眸光一凝,“这个金主是谁?你让他来见我,我和他谈谈,我可以将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他。”
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牢头眸色阴郁的应了他,“放心吧,这个金主说了,过几日便会亲自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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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
此刻,容辛在庄羽的搀扶下,于众大臣的山呼万岁中,徐徐踏入了大殿。
看着缓缓坐落在高台上的男人,众人已然看出了他的颓然疲乏,却无人敢去说些什么。
自容悦被刺身亡,容湛打入天牢后,前后痛失两个儿子的容辛终于是一夜之间,极速衰败苍老。
在最近一月的早朝上,他极其易躁,且性子不定。
如今,已有几个大臣因办事不利,而被罢免了职务。
这般,也让众人每天上早朝之时,皆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错,惹下祸事。
坐在龙椅上将大殿内环顾一番,待容辛的目光落向列队中的上官云时,他凝了眼眸,悠悠道:“此番,上官爱卿凯旋还朝,朕甚感欣慰。”
“今日,朕便特在宫中设下宴席,权当是为爱卿接风洗尘。如此之外,朕亦准你带上几名军营中的兄弟,一道前来。这般,也让朕感受感受将士们打了胜仗的喜悦。”
微微轻咳了几许,他定了定神,继续道:“爱卿率军击退突袭的敌军,并顺势而下歼灭了敌军的主将,从而一举拿下了整场战役的胜利,是这段时日内唯一让朕感到高兴的事。”
上前一步朝他施礼,上官云朗声道:“皇上,臣能为国为君效力,是臣之荣幸。臣替军中将士们感谢皇上的厚爱。”
唇角扯出一抹浅笑,容辛轻轻颔首,“这次上官爱卿立下大功,不知想要朕赐你什么?”
眉间轻轻一凝,上官云沉吟了片刻后,继续道:“皇上,臣并无任何想要之物,但臣有一事不明,想向皇上请教。”
“嗯,爱卿但说无妨。”
忽的掀了衣摆跪下,他嗓音灼灼的开了口,“皇上,臣在边境领军之时,听闻了凌将军之事。”
稍稍顿了顿嗓音,上官云眉眼一暗,继续道:“臣曾经跟随凌将军征战多年,以臣对将军的了解,臣实难相信将军会作出这等逆谋之事。”
神色憔悴的轻叹了口气,容辛嗓音沉缓的应道:“此乃是朕亲审之案,那日在宫外的竹林处,凌怀安亲口承认了自己谋害容悦之举。”
听得他如此一说,上官云拧眉道:“皇上,即便凌将军亲口承认了此事,但以凌将军多年来在朝为官的心态而言,臣认为凌将军不可能背板皇上,更不可能无故做出此事,臣希望皇上能重新彻查此案。”
眸中蕴了抹不悦之色,容辛嗓音微沉了几分,“上官爱卿,即便是朕重审此案,朕的容悦与凌怀安也不会再重新活过来,你又何须如此执拗。”
“皇上…”<
忽的起身一拂衣袖,容辛微有不耐的开了口,“够了,朕今日身子不适,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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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出了皇宫,上官云并未回自己所在盛京的宅院,而是策马回到了盛京近郊的军营中。
目光落向朝自己迎了上前的军中副统邱寻,他忽的翻身下马将斗篷与长鞭交于了一旁的军士手中。
见他此番从宫中归来面色沉郁,邱寻凝声道:“将军此去宫中应皇上的召见,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踱着步子行至营帐内,容色清俊的男人静默了片刻后,忽的侧过脸看向了目露微灼的邱寻,“此番我去宫中,特意向皇上询问了凌将军一事。”
“那皇上如何说?”
唇角一扬,上官云轻嗤而笑,“皇上钦定的大案,他又能如何说?”
“此番,凌将军死得不明不白,而凌音也葬生在了粮水局的火场中。这样的皇上,不为其卖命也罢。”
眸中蕴出一抹淡淡的思绪,他嗓音悠长了几分,“说到底,真正让我想追随的人,也唯是凌将军而已。”
重重的点了点头,邱寻应道:“我也是如此心思。”
目光落向帐外正在演练的将士们,上官云淡淡的开了口,“若是如此,怕是他们的心思也与我们一样。”
缓缓行出营帐,他憋住胸中的忧闷,径自行至了营地旁的湖畔。
立在深草花叶间,男人将目光落向了轻泛着涟漪的湖面水波。
他自年少起,便随在了凌怀安身旁,同他出生如死,翻山涉海。
那些年,他们在外镇守边关,日子虽是清苦,但心却如烈火般狂热。
可如今,凌怀安枉死,凌氏一族覆灭,就连那个原本被赦免的凌音也身死在了粮水局。
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为国征战多年,竟是顷刻间失了信仰。
眸色幽离的看向湖面倒映而出的光影,他只觉心中的明镜已然碎裂,就如这层层漾开的湖波般,圈圈痕痕,再无完满。
兀自蕴开一抹笑意,他看着自己随波破开的影像,心中凝了抹淡淡的苍凉之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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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的免费部分做了更改,开篇用了倒叙,琊染的年纪,性格,以及与凌音的相遇都重新设定过了,之前入坑的亲可以重新去看免费的1-21章,会有不同发现。喜欢文文的亲记得收藏了去喔~~~~~~~~~~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