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点头:“草原太大,咱们大明百姓进来最容易的感觉是眩晕和迷失。于是便总是觉得逃不出去,没有希望,渐渐放弃了抵抗。可是如果心里有清楚的数字,便不会慌乱了。”
三阳便是一声欢呼:“公子是要带着咱们逃出去?”
兰芽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我在设计一个更大的。”
双宝和三阳这两个孩子来了,巴图蒙克的态度也有不同。因为中途巴图蒙克曾经见过双宝,对这个孩子的胆色和聪明劲儿很有防备;反倒是那直心眼儿的三阳,不久就能在帐外跟一帮草原的小孩儿打成一片,反倒没有任何人对他起防备。
兰芽便将双宝拘在身边儿,反将三阳撒了欢儿,叫他尽情玩儿。
双宝看得明白,陪
着兰芽坐在草原里,看三阳跟那帮孩子摔跤,便轻声问:“公子是要栽培三阳了吧?”
“嗯。”兰芽笑起来:“我本担心这孩子太鲁直,所以在京师的时候一直就没敢用过他。谁叫咱们大明人都个个太善于耍心眼儿呢,三阳会吃亏。可是却没想到他的鲁直到了草原却正派的上用场。”
远远瞧着三阳,这小孩儿开始还不太熟悉草原摔跤的技巧,吃了几天的亏,每晚回来都是鼻青脸肿高的。兰芽便问他:“明儿还出去玩儿么?瞧摔得这么惨,不如明儿跟公子我在帐里学画画儿吧?”
三阳愤愤起身:“自然还出去!”
再过了几天,三阳已经开始反败为胜。可是他脸上挂的彩反倒也更多。草原的孩子毕竟欺生,有时候见一个打不过,便几个一拥而上将三阳压趴在地;裁判更是偏向。
他那几个晚上回了帐篷就委屈得哭,说倒不怕自己受委屈,可是他们凭什么就连大明一起给骂了?
这样的三阳倒叫兰芽想起了自己。那回扮成小书童来草原,明明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更是从小到大连马背都没爬上去过,可是就为了这样一口气,愣是自己不管不顾地爬上了马去。
她拍着三阳绷得登紧的小肩膀说:“都说人活一口气,可是你明白何时该忍下这一口气么?人活着就这一口气,若再不值得的小事儿上用尽了,那人就没机会再遇上大事儿,没机会将自己那一口气去办大事儿了。”
三阳一脸的不甘心:“公子的意思是叫奴婢忍?”
“忍。”兰芽拿着针线,亲手将他袍子上被撕破的口子给缝好:“其实这算什么,接下来还要有更难忍的。比方说那帮孩子会慢慢知道你是阉人,他们便肯定还要拿这个奚落你……到时候难不成你要一头撞死不成?”
“这里是草原,咱们是大明的百姓,两方水土两方人。他们擅摔跤,因为他们是草原人;咱们不善于摔跤,可是咱们有诗书礼教,你随便背诵几首出来,便够他们干瞪眼的。”
“至于成为阉人,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不是你的错。他们若拿这个取笑你,你便也挑他们身上见不得人的,同样笑回去好了。别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傻傻地只按着他们画好的道道儿走,你得把主动权掐在自己手里。他们定一条规矩,你得回敬一条规矩,这样才能公平,才能保护住自己。”
三阳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兰芽那笃定平静的目光却给了他鼓舞。他便一握拳:“公子你瞧着,我早晚将他们都一个一个打趴下!”
兰芽便笑着瞅双宝:“瞧他这股子虎劲,倒叫我想起你家虎子将军来了。他怎么样,被困在那儿,有没有跟三阳一样儿犯虎劲?”
双宝便笑了:“不瞒公子,要叫公子失望了。虎爷半点都没急,更是规束咱们,谁都不准跟草原人急,更不准轻易跟他们发生冲突。”
兰芽听罢欣慰而笑,垂下头去将线脚咬断。
虎子,长大了。
于是她眼下的这盘棋,便更敢有了胜算。
傍晚又是一场风雪。兰芽哄着双宝和三阳多吃两口羊肉,捏着鼻子也多喝几口奶茶。
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参见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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