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这边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她的心又悬在陈桐倚和秦直碧那边。秦直碧也许不会跟虎子说什么,可是陈桐倚却怕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何况陈桐倚一向与虎子亲近,一旦说走了嘴就糟了。
兰芽换过了衣裳便去找陈桐倚。
陈桐倚这个厚脸皮的,一见兰芽,竟然一躬到地:“恭喜兰公子,贺喜兰公子。”
兰芽记得连忙去扶:“桐桐,你别闹了。我跟你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
“是么?”陈桐倚起身,眼睛里仿佛多了丝冷冽,不过面上却还是笑着:“那是怎样?难道昨夜兰公子不是在司大人处安置的?难道今早我们看见的人,不是兰公子你?”
“你们看见的是我,我也的确是在观鱼台过的夜……”
“哦。”
“……可是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跟他,什么都不可能发生。我们都是净过身的,你忘了?”
“呵。”
“桐桐!陈兄!”
陈桐倚却缓缓说:“可是大人是公公,二爷亦是公公,却也不影响二爷是大人的娈宠啊!”
“可是!”
真是越描越黑,可是她又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才能让陈桐倚信服。
兰芽攥着拳头在原地走了几匝,方说:“桐桐,你怎样看我都好;我只求你——此事暂时不要告诉虎子。”
没想到一向笑谑的陈桐倚这回倒是答应得痛快:“兰公子放心吧,我也知虎子性子,我定不多言。”
兰芽这才长出口气,又朝陈桐倚长揖到地:“多谢陈兄。”
陈桐倚又毫不客气地长揖到地回来:“以后,还要望兰公子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多多照顾啊!”
兰芽叹口气,离开水镜台,奔修竹廊去。
陈桐倚好说,她难面对的是秦直碧。
踏入修竹廊去,兰芽先勾着头在院子里寻找双寿的身影。
那小内监性子里颇有些市侩,以他的反应便能看出他知道了没有。
远远的终于瞧见了,双寿依旧讪讪地,一副不愿意上来搭理她的模样。兰芽反倒放心一笑,打了个招呼就进去找秦直碧。
秦直碧正在窗下念书。
蓝衫公子,长身玉立,姿如玉树。
听见她脚步,也不过微微抬头,目光犹未全然离开书卷。
在他面前,兰芽总自惭形秽。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倾慕之下,对自己的不满意。
兰芽轻咳了声:“秦兄,可否谈两句。”
“谈什么?”
秦直碧手不释卷,也不请她坐。
兰芽咬唇:“……早上之事。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秦直碧搁下书卷,负手望来:“看错想错方为误会,兰公子又担心我误会什么?”
兰芽心下一沉,微一闭眼:“如此说来,我便是怎么解释,都是无用了。”
“兰公子何必对我解释?”秦直碧侧过身去,抬眼只望窗外修竹:“我哪里有这个资格!”
兰芽垂下首去,深深吸气。
她也不怪他。那般看见了,谁都会相信眼见为实。
“那好,我便索性不解释了。”
秦直碧方侧首来看她:“那恕不远送。”
兰芽咬牙:“我还没说要走。”
秦直碧挑眉:“兰公子还有其它事?”
“当然!”
兰芽索性不请自
进,越过秦直碧身畔,自己走进去,拣了个座儿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秦兄这屋子里有竹香、水汽。我猜猜,秦兄当是因地制宜,采了外头的竹叶煎烹为茶了吧?”
秦直碧轻叹:“竟瞒不过你。”
兰芽拍腿一笑:“沁人心脾。分来尝尝!”
秦直碧无奈,只好吩咐双寿煮水,他自己亲自将竹叶研碎,碾压成饼,入锅煎炒,继而点茶。他一连串的动作清雅自然,行云流水般地好看。
兰芽暗自叹气。
这是一把傲骨,总不屑同流合污;可是此时,她在他心中怕也已然是一块污泥了。
茶点就,兰芽品尝后,却不再大赞,只会心一笑。
秦直碧反倒隐隐舒口气。
茶毕,兰芽摆开衣襟说正事:“秦兄书念得多,满腹经纶,小弟倒有一事相求。”
“不敢。兰公子请说。”
秦直碧眼观鼻,执礼而疏离。
兰芽压住心里漫溢的苦涩,说:“大人姓司……这倒是个少见的姓氏,小弟甚是好奇。”
秦直碧便忍不住冷笑:“兰公子对大人,果真用心!”
兰芽便也一笑:“自当用心。秦兄不肯帮我么?”
窗外阳光正好,不过中间被葳蕤竹叶遮拦了些,从窗棂筛进来,便总是幽幽的。兰芽眯眼望向窗口——那正是灌鹿血那日,司夜染坐过的位子。
兰芽调开目光,再去看秦直碧。他还死死攥着那卷书,指节不自知地太过用力而发白。
兰芽遂道:“秦兄若不想帮我,那便罢了。我再找旁人问去,总归能问到。”
兰芽起身便要走。秦直碧将手上的书砸在桌面上,“咚”地一声。
兰芽立在门口,回眸望他。
秦直碧心口起伏,“神农时有掌管占卜官员名‘司怪’。于是司成为他后世子孙姓氏。”秦直碧静静凝望兰芽眼睛,“这可是你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