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急得喳喳乱叫,爪子抓着青鸢的衣裳,扑扇着翅膀用力往上拎。
穆飞飞的眼神有挣扎,青鸢心中一沉,若穆飞飞稍起歹心,她就会被黄沙活埋了。
二人对视了片刻,青鸢突然冲穆飞飞一笑,趁她楞神之际,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大声说:“相公不要担心,我抓着飞飞的脚踝了。”
穆飞飞嘴角抿了抿,那表情分明纠结极了。
“嫂嫂抓紧。磐”
“飞飞也抓紧。”
青鸢抿着唇笑,故作镇定,其实她掌心汗渗渗的,稍松一点力,都会跌进黄沙里去。胡杨树皮很粗糙,裂开的树皮硬生生地刮在她胳膊上。她拼了全力,双脚环在胡杨树的上,一点一点地往上撑,试图抓住头顶上方的一枝树枝候。
黄沙继续往上狂涌,这棵已枯迈的胡杨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嘎吱断裂,往一侧慢慢倾斜。
“冷青过来。”
焱殇手掌用力,猛地把倾心太后往上一顶。
冷青的身形随即从另一棵树上飞越过来,用肩膀顶住了倾心太后的脚。而他则一脚勾在了胡杨树上,身体直接往青鸢她们的那棵树上倒去,双手紧紧抓住了胡杨树枝。
“阿九抱紧树,飞飞先从我背上过去。”他沉着地指挥两个女人。
穆飞飞扭头看他,紧张地说:“我不敢松手,她掉下去怎么办?”
“快点。”焱殇不理会她的问话,不容质疑地下命令。
穆飞飞还想犹豫,青鸢已经用双腿紧
夹住了胡杨树,松开了她的手指。穆飞飞咬唇,手脚并用,从焱殇的背上爬上了另一棵树。
冷青扶住了她,再看着她爬上了冷衫用身体在两棵树之间搭成的桥,去了东面的树上。
焱殇蹬上了青鸢的那株树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怀中拽来。
“抱紧。”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臂搂住她的腰,脚往枝头上用力一蹬,借力往上跃去。
最安全的地方,不在树上,在那缓缓上升的外城城墙上!
“啊……”
落在城墙时,他站稳了,她的脚却是悬空的,胳膊紧紧地攀在他的肩上,低眼看,黄沙翻涌的奇观,这辈子只可能看到这一回,也只承受得了这一回惊吓,她的小鸟心已经快被紧张的热血给撑爆了。
“站好。”他侧身,把她放到了身边。
高墙还在往上升,离那弯月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曾以为琉璃灯阵已是她见过的、最奇妙的东西了,那么多灯悬浮于沙漠上,似梦如幻,让她如坠幻境。但那样的幻景在此刻所见的壮观景象前,不得不向后退,让出这个“最”字!
她现在看到的一切,才是最奇妙的!
“伸手摘星辰,低头看沧海……”
青鸢被这样的奇景震撼到了,人的智慧真是无穷尽,那个满心想开花店的陆蔓,可从来没有胆子幻想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真好看。”她偎在他的手臂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壮观沙海。
焱殇低眸看她,眼眸含笑,“你一点都不怕?”
她的胆量很大,若是别人早就吓得哭哭啼啼了,偏她还能吟出几句诗。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轻扬细眉,笑吟吟地把小脑袋往他的胳膊上靠。靠着他,就靠住了最稳固的靠山,世间就没什么可怕的事了,她总是相信,他能把一切困难都击成粉末。
他,就是这么强大!
“相公,看那里……”
她突然扭头,眼睛渐渐睁圆,欣喜地拍打焱殇的胳膊。
焱殇飞快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内城出来了!
宫墙还在震动,一栋又一栋的大殿完整地从黄沙里冒出来。
黄沙从碧色琉璃瓦上飞速滑落,月光下,大殿顶上威严的白玉豹子雕塑慢慢显现。朱红的宫墙在沉寂了二十七年之后,再度进入人们的视线。
飞馆亭楼,层层叠叠,看不到边际!
很慢、很慢,慢到似乎有一两百年的时光从眼前过去了,大元城还在继续往上升。青鸢浑身都汗湿透了,她呼吸急促,紧张地看着眼前壮观的宫殿。
“干娘,这就是大元城?”穆飞飞她们也上了宫墙,明显被这一幕震住了,一把抓住了焱殇的胳膊,欣喜万分地问:“哥哥也是第一次来啊,冷青来过吗?”
冷青摇摇头,也是掩不住的欣喜若狂,跃跃欲试,想立刻跳下高墙。
“那里、那里就是你父亲议政的地方!”倾心太后突然大喊了一声,松开了穆飞飞的手,身子往前倒去……
“娘。”焱殇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往下坠的身子,落到了大元城的土地上。
“喂,没事吧?”青鸢勾下头,看着黑黝黝的底下大声问。
“没事。”焱殇朗声说。
青鸢从他极力克制的声
音里听出了激动,他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能不搅动吗?
冷衫兴奋地挥着双拳,大声说:“走吧,我们下去。”
轰……
一声巨响,宫墙上的人来不及反应,被这突然而来的巨烈震动掀下高墙,人远远近近地抛出去,摔了个天女散花。
青鸢趴在地上,她以为自己不摔死,也得摔成半身不遂,但现实是除了手臂撞了一下之外,倒没什么疼的……
“下去。”
身下传来闷哼,她一个激灵,糟糕,婆婆被压扁了!
“婆婆快起来。”她利落地来了个鲤鱼打挺,把倾心太后从地上捞了起来,双手往倾心太后身上揉,“婆婆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掉你身上的。”
“你每天到底吃了多少……”倾心太后气得脸发青,又不好发作,这把老骨头没摔碎,快被青鸢给压碎了。
青鸢讪笑,四处张望,“怎么不见相公?”
冷青打着了火折子,一群人揉着胳膊腿儿往四处找,微弱的火光只堪堪照到了两步之外的距离,原本清冷的月光被云层遮去了。
青鸢找侍卫要了个火折子,惊喜地看着眼前居然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叶片碧油油的,仿佛这二十七年就凝固在它们的叶片上,从来不曾流逝过。
“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青鸢惊讶地看着大树,掩唇惊呼。
“天啦……”穆飞飞跑过去,伸手就摸,然后大叫了起来,“是假的,是玉吗?”
“是琉璃!”倾心太后激动地走了过去,双手在碧树上抚挲,眼泪一涌而出,“这是圣帝给我栽下的,他说树长青,情长青,他与我永世不分离……”
倾心太后最后几句话是抽泣着说完的,她抱住了树,把脸贴在上面,人不停地颤抖着,起初还在压抑地哭泣,渐渐的,便开始嚎啕起来。
在外人面前,倾心太后一直端庄、大方、文静、秀雅,就连回来的那天,她也没有表现出过份的激动,而在此刻,她深埋在心里的各种委屈和痛苦全都被这株树唤醒了。她用额头在树上不停地碰着,呼唤着只有她能唤的焱容圣的小名“刀刀”。这时候,她不是太后,也不是一名老妇人,她是那个刚刚被焱容圣的真情打动,娶进皇宫的许倾心……
“我回来了……”她抽泣着,双手在树上不停地抚摸。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劝慰。穆飞飞试图拿帕子给她擦去眼泪,也被她给推开。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走吧。”青鸢向冷青他们点头,带着大家退出了十数步,让倾心太后独自平复心情。
这过程一定很折磨人,失去爱人和家园,还无法与儿子相聚,多强大的内心,才让倾心太后坚持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