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正绞尽脑汁安抚这些不服管束毫无纪律的江湖汉子,突然听到这话,身躯蓦地一颤,转过头仔细巡视一周,才瞧见正跑过来的赵禹,当下便皱眉疾声道:“你是哪个?光明顶形势如何?六派可攻了上去?”
赵禹见这陈友谅神色虽惶急,但冲口而出的问题,却半点不牵扯到他师父成昆,最关心还是光明顶的形势,不由得感叹这师徒情分着实浅薄了一些。
陈友谅见赵禹神色有异,才突然一拍脑门,又说道:“瞧我急糊涂了!我师父他怎样?你又是哪个,瞧着眼生得很啊!”
赵禹随口杜撰个假名,回答道:“我叫张峰,原是华山派的弟子,这次来西域做事出了岔子,多亏圆真大师出言相助才免了责罚,便跟在大师身边停用。前两日大师他突然和同门里起了争执,唤我来向陈长老你报信,说是让你赶紧带人去助他,若不然他大事难成,性命不保!”
陈友谅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了一变,将赵禹拉到一边,不动声色道:“师父他向来与人为善,跟同门最是和睦,怎么会无缘由起了争执?张兄弟,非是我不信你,而是这西域靠近魔巢,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发生……”
赵禹连忙点头道:“大师说过,陈长老你做事最是稳妥,也着我带他随身东西来给你瞧瞧做个凭证。当时门派里吵闹得很,大师也来不及再交代。只将这一个包裹交给我,说是里面有足够取信你的东西!“
说着,赵禹将一个灰布小包裹递给陈友谅,这里面装着他在成昆身上和营帐里搜出来的一些贴身之物,除了金银细软等,尚有许多瞧不出个端倪的,皆包在一起递给了陈友谅。
陈友谅接过包裹,翻捡片刻,见皆是师父贴身之物,待瞧见一个巴掌大的木鱼。眸中却掠过一丝狂喜之色。而后便飞快敛去。他抬头瞧赵禹一眼,眉头蓦地一挑,冷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师父为人最是谨慎,怎会将这些紧要东西轻易交给旁人!”
赵禹听到这话。还当自己已经露出破绽。待瞧见陈友谅眼神闪烁不定。才若有所悟,当下退了一步,大声道:“陈长老。圆真大师虽有难,却还健在。你若不信,大可携人去见到他后再做分辨!”
陈友谅又瞪了赵禹片刻,脸上方露出一丝笑意,放缓语气拱手道:“张兄弟,现在我是信得过你了。师父有难,我这做徒弟的一定会去救。只是西域凶险无比,事事不能轻动,我还要和帮中主事的长老们商议一番。你且先跟我来,过得片刻,咱们便动身!”
他将包裹抓在手里,说道:“这些都是我师父极为紧要的东西,且先收在我这里,待见到师父后,我再转交给他。来吧!”
虽只接触片刻,赵禹已经瞧出这陈友谅心思缜密,自己或许已经露出了破绽。不过他也没想过这样简单就能骗过陈友谅,之所以现身出来,却是为了借陈友谅的眼睛,瞧瞧成昆这些东西里可有什么玄机。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急忙说道:“陈长老,圆真大师交待过,这些东西一定要我亲自收着,只用来向陈长老证明我的身份,却不能交给旁人。”
陈友谅已经走出数丈,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后才回头笑道:“师父向来这么谨慎,我们师徒两个,还分什么彼此。罢了,我却不好违逆他的意思。”说着,就抬起手将包裹递过来。
赵禹听他这般说,越发肯定陈友谅已经瞧出自己破绽,当下便身形一闪,俯冲上前。果不其然,陈友谅的手臂伸至半途,另一只手陡然劈手射出数道铁蒺藜,直取赵禹!然而他却未料到赵禹身法竟这般快捷,只不过一瞬之间,他便蓦地感到手掌一空,包裹已经被夺去。
陈友谅当机立断,也顾不得颜面,身躯一仰倒栽出去,同时疾呼道:“擒下这奸细!”
赵禹夺回包裹后,也不进逼,而是纵身跃出人流队伍,落在沙漠中一块突兀的岩石上,气沉丹田,朗声道:“陈友谅,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想要攻陷光明顶,真是做得千秋大梦!六派已经在光明顶下大败,你师父圆真更被我教魔君亲手斩杀!过不多时,我明教大军就将杀下光明顶,你们距死不远啦!”
陈友谅翻滚落地,滚出数丈才收住身形被人拉起来,口鼻里已经灌满了沙子。待听到赵禹的高呼声,心中大呼不妙,果然沙子都未吐尽,便瞧见原本就士气全无的队伍益发混乱,惶恐不定者有之,破口大骂者有之,更有许多人下意识冲到这里来,将他团团围住要探问究竟,令他有口难辩。
赵禹喊出这话后,也不远遁,只贴着混乱的队伍游走,但凡瞧见人群中高呼收束人心似乎头领模样的,便俯身冲下,一剑杀之,一触即离,挡者披靡!本就混乱的队伍,在见到血腥后,益发不可收拾,有大批人往四方溃败开,根本无人够胆量去围堵身形飘忽,有若杀神的赵禹!
过得片刻,陈友谅终于从慌乱中摆脱出来,高声疾呼道:“大家不要乱,这是魔教贼子的奸计!大家勿要中了这奸计,六派已经大破魔教,咱们胜利在望!”
然而,他这微薄声音方出口来,便被大片惊恐尖叫声所淹没。这些江湖汉子,平日便不服管束,全凭着陈友谅喋喋不休许以重利才支撑到这里,在这离疆千里完全陌生的西域之地,原本被对金银**掩盖的恐惧尽数爆发出来,便如脱缰之马,一发不可收拾!
危急之下,陈友谅当机立断,大呼道:“李长老。苏长老,召集帮中好手,有溃败逃亡者杀无赦!若人都逃散了,咱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作为江湖第一大帮,丐帮中人在大乱中总还有些章法,听到陈友谅呼喝声,很快就有两名八袋长老集合起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追逐着溃兵一路往回撵,并且试图围杀仍在人群中肆虐的赵禹。
赵禹见状,不再恋战。即刻抽身而退。却在逃出不远后抛掉了长剑,顺手敲晕了一名发足狂奔的丐帮弟子,快速换过衣衫来,扯乱了发髻。蓬头垢面被当作逃兵驱赶回来。眼下纷乱形势。人心惶惶。有若惊弓之鸟,却根本无人发现这点细节。
这一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到夜幕降临时。动荡的队伍才渐渐平静下来,在沙漠中就地扎营。营地里一片愁云惨淡,大半人都有气无力瘫坐在地上,哪怕饿得饥肠辘辘,这会儿也没有埋锅造饭的念头。
由于许多帮派的头领都被赵禹斩杀,现下各帮派再也没了壁垒分明的界线,全都混在了一起。这样混乱的形势,赵禹益发如鱼得水,不时在人群中游走,偶或遇到几个凑在一起喁喁私语的人,便凑上前散布几句谣言。但因为脸色铁青的陈友谅正带着百余人在营地中游走,稳定人心,他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十几个中小帮派,经此一乱,完全都被打散。现下这队伍中还算完整的,只剩下了人数最多的丐帮。陈友谅为防备晚间再被人潜进来制造动乱,发生营啸,命人在营地中燃起数十座篝火,彻夜不息,火势熊熊,将半边天空都烧得红透起来。
赵禹瞧瞧靠近尚有几分模样的丐帮营地,只是中央大帐被群丐守卫的水泄不通,若想不惊动人逼近过去,却不可能。不过营帐中人却无守密的念头,又或情绪激昂,呼喝声极大,以赵禹的武功造诣,虽不逼近,也能听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