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一滴朱砂
这一日,周赐归了宅府,去了小楼,这小楼是个净心处所,每当他厌倦了政治的黑暗与朝堂的争斗,便躲进小楼,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小楼有个雅称,叫“梦蝶斋”,自是因为小楼筑于水滨,植以他山之竹,环境清幽清雅,在这里睡上一宿,大可以清心净神,或者痴心妄想自己成了周公变了蝴蝶而去。
梦蝶斋,平时很少有人来,即便打扫也由专门一位书童负责,内里很小的空间,摆放的书架也不是太多,仅仅是四周挨墙摆设了一共八个书架。屋子中央是一张不大的圆桌,四张看起来是上好紫木做的椅子,茶具齐全,桌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做工很精细的檀香炉。
周赐自己燃了香,又动手泡了壶西湖龙井,在茶香袅袅中欣赏着墙壁上的几幅墨宝,边角有一套齐全的笔墨纸砚,周赐一时没忍住,磨了墨,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忍”字。
“嗖”的一声,周赐忽觉耳畔生风,急流掠过,睁眼之时只见一柄锋利小刀划过脸颊直刺进不远处书架上,入木三分,而纸上的忍字,被刚才的架势惊着,一个点字打了几个弯儿。
“谁?”周赐急急喊了一声,只见窗外人影一闪,追出去时,只见月黑风高,前后树摇不止,却是再无半分人影,再过半个月时辰便是开岁,正是迎新好气氛,家家喜气洋洋之时。周赐又折回梦蝶斋,见到插入木架的刀上订着一封信,取来一读,不由面色就沉了下去,黑成一团墨汁儿,他甩脱信纸,一拳打在紫木桌上,把桌上的檀香炉震得跳了几跳。
第二天天蒙蒙亮,周赐就牵了匹马,一路独自西行,向着中墉城西门外的小重山而去,这小重山中,原本有一路劫匪,专做打家劫舍之能事,百姓怨声震天,墨王也算听了叶京来的劝尉,做了件安抚民心的好事,派了周赐前去围剿,匪首朱安被招安,其手下一千多人,成立千羽军,仍被安排在小重山秘密操练,建立起一支骑兵团,而这支骑兵团,基本归周赐管辖。
周赐此次前去,便是找千羽军统领朱安,责其泄露军机。到了小重山,周赐其他全然不顾,唤来朱安,给他看了信,疾言厉色道:“朱统领,此事莫非是你干的?剥了你的皮!”
朱安双膝一跪,拱手威然道:“周大人,你已叮嘱我了,小的身上只爹娘给一张皮,怎敢不听周大人的话?”朱安乃是周赐所救,对周赐十分忠心,此次据不承认干了此事,再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周赐略一思量,说道;“此事定有蹊跷,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破坏我俩感情,来,朱统领,我此次前来,你不打算好好招待我一番?我可是听说这小重山的野鸡肉很是鲜美,要不来一只?”
朱安方才起身,长舒一口气,唤了人过来精心准备宴席。
和墉城各城门现在都盘查得紧,没有通行证或者令牌腰牌之类的通行文据不得随意出入。昨儿傍晚时分眼见着那城门即将关闭,庞即却不得入城,到后来若不是那老儿光天白日之下就强抢民女惹了庞即气愤,庞即也不会盗了他的腰牌入城,当初出手时庞即即判断这人身份不凡,以当今南陵朝廷之制绯袍可是有品官员才能穿着的,色泽一般不许小吏平民穿戴。再一看那腰牌,才知原是和墉城内九城七品带刀巡捕,庞即呵呵笑着,“好啊,才入城便捞了个官当当,也能风光风光。”
入城后庞即没有立时住店而是直接找了“朱砂”,在等待朱砂的通关文谍之时以庞即活跃好动的性格在城内各种闲转,此时虽是戌时但城中行人依旧如织,商贩叫卖声不绝,一派繁华富丽之象,庞即身上已经换了普通农夫的着装,脸上也做了稍许掩饰,但庞即于人流中还是觉察有些许异动,一回头,就见那带刀衙役在不远处不知何时站定了正望着自己,庞即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下触了霉头,巡捕就是巡捕啊这速度快的还没有几刻的时间便找到了自己,庞好可不愿在大街上被人瞠目对视,装做没注意自又转头去看那栏外落日,他虽是初生牛犊但也有厉练,这个时候越是心慌对方就越是认定了自己,你若越是平静对方却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对象。
那带刀衙役走了过来,那姿势走起路来腰马扎实,连庞即心里也自暗赞了一声。这时若不是有人喊了声杀人啦庞即兴许就拔腿要开溜了,但那带刀衙役听那声喊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顺拐着去抓杀人犯了。
庞即摸摸胸口叹自己侥幸逃了一难,否则才入城便出了事实在难向大哥交代啊。这时人群中挤过来一个小伙子看起来十四五岁稚嫩得很,一开口话却很是老道,搭着他的肩膀:“这位大哥,刚才我救了你一命,是不是该请我吃大餐?”
庞即一瞧这人性格合自己胃口,也是个爽快之人,干脆也不逛街了,说:“好,不过我们都叫兄弟了,也问小弟尊姓大名?”
“小弟名叫玉城。”
“大哥我叫……庞即。”
两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儿便称兄道弟,搭拉着肩膀入了寻了一家酒楼逍遥去了。但庞即是个心中有数之人凡事都不会做得过火,他方知自己身上的任务,这酒喝到几分熟络感情上来便止了,第二日在客栈中醒来“朱砂”已派人送来了文书庞即片刻未留出了城去。
和墉城内有条河叫道趣河,道趣河上有座桥叫禅机桥,道趣河将和墉从中间分成南北两城,禅机桥则成了唯一的通道。桥边有座庙叫天罡寺,寺中一副对联如此说“月影松涛含道趣,花香鸟语透禅机”——此河此桥的名字便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