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
那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侯门里的嫡子呀!夜千泽竟然是世子爷,侯门里的嫡子!怪不得他们母子俩在张家村生活了十二年,也不擅生产,原来出身那般的高贵,也怪不得他们母子俩怎么看都不像个贫苦人,身上总是会有一股尊贵流露出来。平时大家习惯了,倒是没有觉着有什么,此刻惊知夜千泽的身份时,复又记起。
四嫂双腿差点都要软了,脸色有点儿白,她紧紧地攀扶着张四,张四回过神来,扶住她,低声问着:“你怎么了?”
“四哥,我,我怕。”四嫂想起了自己以前那般辱骂夜家母子,害怕夜家母子会报复她。
张四不解,“你怕什么呀,这些人又不是来找你的。”
“我,我曾经辱骂过千泽娘俩……”
四嫂小声地说道。
张四便睨了她一眼,似是在怪她以前不听自己的劝说,友待邻居,现在才会害怕得双腿发软。但捕捉到自家婆娘那害怕的样子,张四又不忍再责着四嫂,虽说四嫂曾经辱骂过夜家母子俩,但他救济夜家的时候,四嫂大都是张只眼闭着跟的,就是有时候脾气来了,才会阻止。他安抚着:“千泽才不会像你那般的小心眼,初蓝也不会。”
想到寒初蓝了,四嫂才略略地放下心来。
夜千泽最听寒初蓝的话,寒初蓝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以前是瞧不起夜家,但后来和夜家的关系也算和睦了,村子里头,很多人背地里说寒初蓝的坏话,她都会帮着寒初蓝辩几句。
站在张六夫妻后面的人是秀姑。
她最为吃惊,吃惊之余又忍不住嫉妒着寒初蓝。
谁都想不到夜千泽竟然是个身份高贵的世子爷,瞧现在这阵仗,据说都是宫里来的,还是奉太皇太后之命,能让宫里的老太太派人前来迎接,可见夜千泽这个世子爷是皇家子孙,不是一般的侯府世子。寒初蓝是夜千泽的妻,能由农家妻一跃便成了侯门贵府里的世子妃,教她怎能不嫉妒。
紧紧地咬着下唇,死死地捏握着拳头,秀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的震惊以及嫉妒压下去,静静地看着夜家院子里那对年轻的夫妻。
夜千泽并没有马上叫起郑队长,他不叫起身,那些人便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到神情,但从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身影,愣是看出他们的恭敬来。
寒初蓝一脸的淡定。
扫了一眼那两顶轿子,华丽的那一顶,不用问,必定是给夜千泽准备的,后面那一顶较为质朴的轿子,到底是给寒初蓝准备的还是给李氏准备的?夜家,真正来说才三口人,太皇太后却安排了两顶轿子,分明就是只接两个人回京。
寒初蓝猜测,必定是让她留下。
“起来吧。”
夜千泽总算说了一句,那些人谢礼后才站起来。
郑队长上前几步,朝夜千泽恭恭敬敬地说道:“世子爷,奴才等是奉太皇太后懿旨前来迎世子爷以及奶娘李氏回京的。轿子已备好,请世子爷上轿,马车也在村口等候着了。”
只接夜千泽和李氏,并没有说要连带寒初蓝一起接走。
太皇太后果真是想让夜千泽把寒初蓝一脚踹开。
听到郑队长的话,李氏的脸色变了变,担忧地看着寒初蓝,寒初蓝神色自若。
夜千泽拉着她的大手倏地握紧她的手,俊美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凤眸森冷地睨瞪着郑队长,“太皇太后的意思?”
郑队长赶紧应是。
夜千泽冷笑着:“我家蓝儿怎么办?她的意思是让我弃了蓝儿吗?”他的皇祖母,在他的记忆里,并不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不,对其他堂兄弟们,皇祖母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唯独对他例外,每次见到他,都板着一张脸,显得严肃又凌厉,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有时候他和其他人发生了矛盾,皇祖母总是不问对错,就责罚他。
小时候,他不知道皇祖母为什么独不喜欢他。每次从宫里回家,他都会偷偷地问母妃,母妃总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安抚他,皇祖母是喜欢他的,就是对他期望太高,才会对他特别的严厉。
他便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如今,他才知道皇祖母不是对他期望太高,而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原因,便是他的母亲是来自大历国的和亲公主!
皇祖母是个很固执的人,她认为他的母亲前来和亲,是想谋夺夜家王朝,偏偏母亲又嫁了皇祖母最疼爱的小儿子,还生了一个他。
或许就是这样,皇祖母才会特别的不喜欢母子俩吧。
一别十二年,皇祖母对他依旧不近人情。
既然会安排人前来接他,必定是清楚他现在的生活情况,蓝儿是他的妻,皇祖母却不允许蓝儿随他一起回京!
好一个太皇太后!
他还没有回京,就先来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郑队长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太皇太后只吩咐奴才等前来接世子爷以及奶娘李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世子爷,请上轿。”郑队长说完了,又朝夜千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千泽冷哼着:“你们请回吧。”
郑队长神色不变,可见夜千泽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不,应该是在太皇太后预料之中。这是婆孙俩人的战争,一场没有硝烟,但也能让人丧命的战争,在此刻,悄然地接开了战幕,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
“世子爷,太皇太后说了,她老人家特别的想念世子爷,以为世子爷……十二年来,她老人家就没有一天忘记世子爷的。如今得知世子爷还活着,太皇太后很开心,还想亲自涉行千里,亲自前来迎接世子爷回京呢。要不是皇上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宜再涉行千里,太皇太后还真的来了。世子爷,太皇太后那般的想念世子爷,世子爷就别再让太皇太后记挂着了,请上轿吧。”
郑队长恭敬地说了一大段的话,又似是在转述着太皇太后的意思。
“我问的是我家蓝儿怎么办?”夜千泽质问着。
老太婆有没有想他,他一点都不在意!
再者,他压根儿不相信老太婆会想他,她那么多的皇孙,她想谁,轮一百遍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太皇太后仅是让奴才接世子爷和奶娘李氏回京,其他闲杂人等一律留下。”郑队长总算给了夜千泽一句正式的答复。
音落,夜千泽拉着寒初蓝扭身就回屋里去。
“世子爷,世子爷……”
郑队长赶紧追进院子里来,追着夜千泽的脚步走着,有点心急地请求着:“世子爷,请上轿吧,别让奴才们难做,太皇太后说了,奴才们要是不能把世子爷接回去,就要了奴才们九族的命呀。”
夜千泽头都不回,只是阴冷地挤出一个字来:“滚!”
皇祖母最喜欢的便是恐吓,当然了,很多时候恐吓也会变成现实。
皇家的人,杀人从来不眨眼,一杀便是你全家!
拉着寒初蓝,夜千泽迅速地进了屋,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郑队长马上就在屋门前一跪,他一跪,院子外面的那些奴才们也跟着再次跪下,高呼着:“请世子爷上轿。”
屋里面没有声音。
郑队长等人继续高呼着“请世子爷上轿”。一遍一遍地高呼,大有夜千泽不上轿,他们就跪死在夜家的院子里。
屋里,寒初蓝轻轻地想拿开夜千泽的手,夜千泽又迅速地施力握紧,不让她挣脱他的牵拉,进了屋后,他更是把寒初蓝搂入了怀里,低沉地说道:“蓝儿,我不会独自回去的,他们不答应把你一起接回去,我就不走!”
寒初蓝轻叹一口气,不忧反笑着:“这个结果我早就猜到了。我不过是小小的农家女,有幸嫁与你为妻,但这是在你的亲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若你真是个普通人,咱俩便能平静地过一生,谁知你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室子弟,咱俩的身份一下子便拉开了一大截,不,拉开了天与地的差距。这个门当户对在你们这里最为严重,我哪里再配得起你,就算你不嫌弃,你的亲人也会嫌弃。”
夜千泽阴郁地垂眸瞪着她,似是在生气她说出这么一段话来,下一刻,他低首,如鹰一般攫住她的红唇,狠狠地吻着她,惩罚她说出那些话来。在他的心里,是他配不起她,她那般的能干,而他什么都做不好。
寒初蓝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他狠狠的深吻,只得放柔了身子,任他攻城掠地,占据她的芬芳领地。
一吻之后,夜千泽的额抵着她的额,眼神变得柔和而深情,低哑的嗓音掩不住他的担心及坚持:“蓝儿,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弃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弃你!不管我的身份如何改变,你是我的妻,这是事实,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我也只认你是我的妻,除了你,谁都不行!他们不让我们一起回去,我就不走!我绝不让步!蓝儿,你不要先放弃,好吗?”
寒初蓝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她搂住夜千泽的腰,脸贴在夜千泽的胸膛上,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如果我要放弃,早在你向我坦诚身世的时候,就放弃了。在我的心里,你不是什么世子爷,你只是我寒初蓝的丈夫。”
“蓝儿!”
夜千泽揽紧她的腰肢,与她相拥着。
他不怕京里的那些人不让步,他最怕的是寒初蓝害怕,寒初蓝放弃。
现在,他放心了。
他的妻,不会放弃他!
他的妻,会坚决地站在他的身边,不管前面是风霜雪雨,她都会与他携手并肩,迎接那些暴风雨的洗礼。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请世子爷上轿!”
外面的高呼声还在持续着。
寒初蓝仰脸,温淡地说道:“天气寒冷,还是让他们起来吧。”
“他们爱跪,爱喊,随便他们。”夜千泽冷哼着,想逼他弃了蓝儿就范,门都没有,以为他还是十二年前那个无知小儿吗?松开揽着寒初蓝腰肢的大手,改为拉着,夜千泽浅笑着:“蓝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分别了三个月,他不过才回来,那些人就来了,他还没有和爱妻好好地享受一下两人世界呢。
寒初蓝看看外面的天色,阴阴沉沉的,虽然不下雪了,也不吹风了,但她还是觉得很冷,缩了缩,她正想拒绝,夜千泽醇厚低柔的声音又响起:“我带你去骑马,骑马的话,就不会冷了。”
“马车都送菜去了。”
寒初蓝本能地答着。
她现在是拥有了数辆的马车,但马车每天都要给各大酒楼送菜,哪还有马可以骑?
“你想去吗?”
夜千泽温柔地问着。
屋外不正有一匹?
寒初蓝点头。
夜千泽笑,又戳吻她一下,惹来她一记娇嗔,他心一悸,忍不住把她揽紧,低首捕捉住她的红唇,重新滋润一遍,直到把她两片红唇滋润得娇鲜欲滴,水滟滟的,他才满足地移开了唇。
寒初蓝喘着气低低地嘀咕着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在这里等着我。”
夜千泽松开她后就往房里走去,让寒初蓝在原地等着他。寒初蓝温顺地点头,一张俏脸布满了红晕,红唇滟滟,泛着娇艳之色,一眼便知道她被某人滋润过了。
“披上这件披风。”
夜千泽从房里拿出一件红色的狐裘披风,走到寒初蓝的身边,把披风披到她的肩上。寒初蓝诧异地问道:“哪来的披风?”狐裘披风呀,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她在这个家住了半年了,还不知道他拥有一件如此名贵的披风,也没有看到过他拿出来。
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夜千泽温柔地解说着:“这件狐裘披风是我娘的。”顿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那年,也是天气寒冷,我在书房里看书,因为太困,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披着这件披风,才知道娘来看过我,还担心我冷着,把她最爱的披风披到我的身上。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披风送还给娘,便……这件披风便成了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一直珍藏着,想她的时候,便看看这件披风。蓝儿,我娘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女性,你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娘要是能活着,看到你,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这件披风,就当是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吧。”
“千泽,谢谢你。”
寒初蓝由衷地道着谢,谢他对她的信任,谢他对她的深情。
她知道,婆婆在他心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每当他提到婆婆,总是特别的温柔,又特别的伤感。婆婆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却送给了她。
握住她的手,夜千泽拉着她往屋外走去,宠溺地笑着:“谢我什么?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你看,你把这个家打理得那么好,在我离家的时候,家里连五十两银都没有,还是茅草屋两间。如今,你坐拥数百亩的菜地,每天进帐数十两,还建了大屋,请了工人,蓝儿,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要不是还记得门前那条河,我都不敢入内。”
这是妻子给他的最好礼物!
也是最大的惊喜。
到了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何其有幸,娶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妻子。他庆幸自己爱上了她,否则错过了她,他会后悔一辈子!
寒初蓝笑笑。
她当初的计划蓝图算是实现了。
不过,她又有新的计划了。她打算自己也开酒楼,餐馆,相信在她的管理之下,生意绝对不会输于金玉堂酒楼。
她希望自己的酒楼,有一天,分号能遍布全国。
那个时候,她才算经商成功。
当个天下第一商,是她在二十一世纪里的野心,前世未圆的愿,在这里,她想努力地去圆梦。
看到夜千泽拉着寒初蓝再次走出来,跪在院子外面的那些人呼得更大声了。
“泽儿……蓝儿,这是?”李氏走过来,却在看到寒初蓝披着的那件红色狐裘披风时,愣住了,然后双眼慢慢地红了起来。
“娘,我带蓝儿出去走走。”千泽温淡地对李氏说了一声,也不等李氏回应,便拉着寒初蓝越过了跪在院子里面的郑队长,走出了院子,拉着寒初蓝走到了郑队长骑来的那匹马前,一跃,便跃上了马背上,那马性子有点烈,不肯让夜千泽骑坐,郑队长见状,赶紧爬转过身来,喝斥着那马,马儿便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了耳朵。
“世子爷,天气寒冷,还是坐轿子吧。”郑队长以为夜千泽是想骑马,在看到寒初蓝披着的那件披风后,郑队长也明白了夜千泽不肯上轿的真正原因,世子爷把这个农家妻看得那般的重。
但太皇太后说了,只接世子和奶娘李氏回京,其他人一律不准跟随,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呀。
夜千泽理都不理他,伸手就把寒初蓝捞上了马背上,置坐于他的胸前,他抓住缰绳,叮嘱着爱妻:“蓝儿,坐好了。”
“嗯。”
寒初蓝淡淡地应了一声。
夜千泽立即掉转马车,策马便走。
郑队长爬站起来,指挥着抬轿的奴才们追赶,夜千泽沉冷的声音掷了回来:“谁也不准跟着!”
所有人迈出的步伐,生生地僵住了。
夜千泽带着爱妻,骑着郑队长的高头大马,沿着村里的那条路,一路地奔驰着,所经之处,看到的村民都震惊地看着他,还没有被这戏剧性的发生中回过神来。
村长张有财小跑着想赶往夜家,得知夜千泽竟然是当今摄政王的嫡长子时,他吓得差点都要晕倒了,回过神来,就赶紧往夜家跑来,被那些御林军拦截过,他说他是这条村的村长,不知道世子爷在此,怠慢了世子爷,理应去请罪,御林军才放他通过,但也仅允许他一个人去夜家,其他人只能被挡在路边。
忽然看到一匹马跑来,张有财本能地停下脚步,抬眸看去,却只看到一道健挺妖孽的身影,以及一道红色的娇俏,在他的眼前一晃便过,再回头,只看到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