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了一圈之后,浓墨才姗姗来迟,他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去了,他旁边都是薛家的人,思源则在低着头自己玩,我估计是在和绿儿打情骂俏,舅妈和我之间隔了一个舅舅,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我还能听见。
“对啊,小惠那天和天明不是吵架了嘛,完了大嫂子去了,没想到这次到好的挺快,小惠半夜就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屋里去了,大嫂子也就放心回家了,这不,酿出了这么个祸事。”舅妈跟舅舅讨论道。
“人命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舅舅摇着手里的茶杯,晃了晃。
“大嫂子还在你那里弄了很多次方子,对张大哥也真是尽心尽力,夫妻俩多少年了,一直相敬如宾,唉,现在竟然天人永隔了,张大哥那个朋友也自责死了,要不是请张大哥喝酒,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舅妈摇了摇头,甚为惋惜。
“好了,玉芝,这件事,你也不要去外面和别人讨论了,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迟了。”舅舅这样说了,就表示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舅妈也就没再说了。
我用手抠着一次性包装袋,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舅妈嘴中的小惠就是张家大儿媳,天明是张家大儿子,这么说来,出事的那天晚上,大儿媳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是有不在场的证据的,证人就是她的大儿子,那么现在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张大叔的那个朋友了,张大叔出去和朋友喝酒,如果这件事只有张大叔和他朋友知道,那么他的朋友就有嫌疑,张大妈晚上不在家,他的朋友约出张大叔去喝酒,那么家里就没有人了,这样他就可以派人潜入张家,偷取钱物,但是却被回家的张大妈发现,所以杀人灭口,嗯,这就是我分析的大致思路,我在理一遍,唔,好像很通顺哎!我真是个天才,我要先找到张大叔的这个朋友!不知道张大叔的这个所谓的朋友……今天坐在哪里呢?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戳着碗外面覆盖的一层塑料袋,一边四处张望着。他的朋友有可能和张大叔坐在一个桌子上,可是张大叔一直在徘徊,根本没坐在任何一个位子上,我要怎么找?那么只有等到傍晚十分,山人报名字,哭灵堂的时候才能确认咯。
“舅舅。”我轻轻拽了一下舅舅的裤子,他见我有话要说,把头伸过来。“张大叔的那个喝酒额朋友,他会不会很难过?”
“璇子也知道啦。”舅舅对我说:“他应该很难过吧,今天上午你不在,他都在灵堂哭惨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忏悔,他也是和你张大叔一个辈分的人了,还向天明磕头认错,说是害他担负了失去妈妈的罪名。”哭得这么惨?
“那天明大哥和二哥有原谅他吗?”
“怎么不原谅,不过看起来他们不熟,好像都没见过面,因为他刚来的时候,都没人能认出来,哭完就走了,都没留下来吃中饭。”舅舅说。
“大印,和璇子说这些干嘛?小孩子只要读好书就行了!”家奶喝斥了舅舅,舅舅应了一声“是”就朝我挤了挤眼睛,噤声了。原来舅舅也这么怕家奶啊,可是他不是怕吧,他是孝顺,他只是不想让家奶生气而已。
我嘟着嘴继续无聊地戳着外包装塑料袋,浓墨好像都不关心对面的我们,继续当他的空气。舅舅刚才的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既然那个朋友能哭得这么惨,一定是见过张大妈吧,不然简单的忏悔会这样?我总觉得他用力过了的头,既然和张大妈认识,和张大叔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又怎会不认识张家的儿子呢?这个只能牵强地解释为上一代的交情,可是都在一个镇上,老朋友怎会连子女都没见过呢?子女做大事的时候,比如结婚生子这些事情,都不会来吗?哭完就走可以理解为太过悲伤,不想留在伤心地,但是多年的老朋友死了妻子,怎么着也会留下来帮忙处理后事,再不济也会陪伴安慰老朋友的吧……
“书包给我。”浓墨在对面终于开口了,打断了我聪明脑细胞想出来的思路,真是……我在底下朝他扬了扬拳头,当然,只有我能看见,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思绪,书包什么时候给他不行。
我把书包给舅舅,舅舅传给了浓墨,我继续戳着包装袋,桌上的菜差不多上完了,我扫视了一圈桌子,看到那两条背靠背的鱼,就完全没了食欲,吃丧桌我一点也没有兴趣,这种氛围下,再好吃的菜也咽不下喉咙。
“快点去楼上救人!楼上有人要跳楼!”我正在思考的时候,一阵惊恐的声音把我拉了出来,有人要跳楼!就在我们这个酒店的楼上?这酒店可是八层!这掉下来还有不死也残到一定程度啊!我扔下刚拔出来的筷子就去找电梯。
“璇子。”家奶在后面叫我。
“我去找厕所!”我随口回答了句,就跟随着人流去找电梯。
可是到电梯前的时候,电梯已经上去了,楼梯!去找楼梯!楼梯也有一些人在往里面涌,我撒丫子就往人流里面钻,“让一让!不要上去那么多人,会造成恐慌的!警察一会儿就来了!”我把运动细胞发挥到了极限,抬腿往楼梯上面爬,我要赶在他们之前上去!舌头,舌头!我要领先很多才能使用舌头!跑!
“林璇,站住!”在喧闹的人群里,我听到了浓墨焦急的声音,可是我不能停止,我要快点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