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跑出去以后,百里无央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脱唐梨的后衣襟,想从上到下脱下来,因为此时他也没有刀子剪刀什么的工具,徒手去撕扯伤口附近的布料是不可能的,力道一不小心就会把刚止住的血,又给扯出来,只能从上面慢慢脱下来试试。
唐梨现在的姿势是趴在床上,衣裳也压得死死的,百里无央试着脱了一会儿,发现做不到,因为前面被唐梨压着了,他有点着急地看看门口,阿柳怎么打水还没回来,必须尽快把衣裳脱掉,清理伤口,不然可能会感染或者血越来越干涸,然后将布料粘得更紧。
而阿柳此时正在院子里发动大家一起找水,这院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水缸里全是恶心的沉淀物,水也黑乎乎的,怎么能用。
而院子中间的一口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朔风提议道:“去井口看看,可能井里会有水。”
这一头还在为水忙活,里头的百里无央看着唐梨背部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心里一阵奇异的感觉正在蔓延,他有一瞬间失神,就呆呆地看着床上那具娇小的身子,他在为自己刚才的心疼而发慌。
“唔……”唐梨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呼,好像是在叫痛。
百里无央再一次看了一眼门口,阿柳还是没回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地伸向了唐梨的肩膀,此时他的心里就是天人交战,一边是身份的阻碍,一边是生死的时间,他金色的眼眸里,多了一抹不知名的晦涩。
百里无央的手从唐梨的肩膀处滑向了胸前,他屏气凝神,告诉自己不能有杂念,他只是在找衣襟处想把衣裳顺利脱下,可在不小心碰到那一团柔软时,他的心还是漏了一拍。
这不是百里无央第一次触碰女人的身体,以前在用活人做试验时,也会有女人需要施针,脱掉衣服,他触碰得更为过分,但哪一次都不及现在的震撼,他的从容不迫此时变成了呼吸紧促,他有些惊恐地加快了速度,将前面的衣襟往后脱,对,是惊恐。
他无比害怕这种感觉,因为理智告诉他这是他不能触碰的禁线。
“无央公子,水打来了!”阿柳端着一盆从水井里打来的水,匆忙走进来说道。
百里无央迅速地把唐梨的衣裳脱到了腰部,他尽量忍住刚才杂乱的心跳,淡淡地说:“端过来吧。”
阿柳端着水盆到了床边,当她看到唐梨的衣裳都被褪下在腰部时,脸不禁红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不能为了这种扭捏的心态而曲解无央公子的行为。
百里无央用清水轻轻擦拭唐梨的伤口,将血迹洗去一些,能够清楚地看到伤口以后,他的心不禁揪了一下,那一道刀伤几乎是贯穿了唐梨的整个背部,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头燃起,他有一种想把那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的冲动,他不知道他想做的事,南宫绝已经替他做了。
阿柳跟着唐梨以来,也不是没有见过恐怖的场面,各种伤口也曾经见过,但是当她看到唐梨的那道刀伤时,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唐梨平时大大咧咧,但始终是个娇嫩的姑娘家,那白皙的背部,狰狞的血肉令阿柳实在是无法平静,她都替唐梨痛。
百里无央侧目看了阿柳一眼,叹气道:“如果实在难受,可以先出去,因为等下会更难受。”等一下他要用银针将外翻的皮肉缝起来。
阿柳端起一旁的水盆,忍着声音的颤抖:“我出去等你们。”她真的怕自己会又哭出来,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哭泣扰乱大家的心。
百里无央的银针一向带在身上,等阿柳出去以后,他将银针都摆好,然后又用一瓶药水小心地清洗了唐梨的伤口,当他看到药水夹杂着血流出来时,他纵使杀了无数人,医了无数人,手却忍不住颤抖。
似乎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唐梨,即使南宫绝掉下了悬崖,她也没有选择消沉,而是迅速地打起精神,给了自己无限希望,就好像一轮夕阳落下,她却总在期望明日的日出。
百里无央见惯了各种求他救命的人,见多了在生死间惶恐灰心的人,而唐梨,却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他当初也会那么决绝地逼她辅助南宫绝夺回天下。
“忍着点。”百里无央轻轻地对唐梨说了一句。
唐梨散乱的黑发挡住了她的侧脸,百里无央鬼使神差般地伸手轻轻拨开了唐梨的头发,露出了她苍白的侧脸,静静地趴在枕头上,安静得像个娃娃,丝毫不再像那个充满活力的姑娘。
百里无央拿着银针的手突然就扎在了自己去拨开头发的手上,他的眼神有些狰狞,在心里狠狠地警告自己:够了!
银针扎在手上,那微麻的痛觉总算让百里无央的心绪清宁了一些,他揉揉眉心,难道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如今却对不该有感觉的人有了感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