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睡觉,跟着跑来起什么哄?”梁丰压低了声音道。
“人家想你头回赴试嘛,该当来送送的,怎么样?紧张不紧张?”冯程程笑问道。
“不紧张,你在啊,我连考试都忘了,呵呵。”话未说完,冯程焯也上了车来,梁丰急忙正襟危坐道貌岸然。得两兄妹又是鄙夷又是好笑。
冯家人在前面开道,气势挺足,车辕上高高吊起两只大大灯笼,上写“平章事冯”四个大字。啧啧,就凭这四个字,相当于那时候的中南海特号牌照啊,满城的衙役捕头都要开道,这便顺顺当当来到了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梁丰和冯程焯下了车,国子监门口广场上已经好像个半夜开市的农贸市场,到处闹哄哄乌秧乌秧黑压压一大片人。大门口拉起一道临时栏杆,许多皇城司和开封府的巡检到处走动巡视,防止乱了里面秩序,大家就这么等着。
五更天时,国子监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出来两列人等,都是本次解试的监考官员。过了一会,有四个嗓门大的官员分别站开,大声叫道:“以考牌字号为准,各自排队。”说完身后一队人长长排成一列,分别举起手中巨大牌子,依次写着“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字样,梁丰翻了自己领到手的考牌,背面写着一个正书“黄”字,下面是朱红小字“十一”,梁丰便朝冯程焯拱拱手,伸手接过钱孝仪和来福手里的东西,又伸脑袋进车里对着冯程程一个坏笑:“三天三夜不许挪动,就在这等着爷出来。”说完潇洒转身朝排队处走去,全不管身后射来两道刀子似的目光。临到队伍前,身后永叔声音颤抖大声道:“少爷,要光宗耀祖啊!”梁丰转身朝永叔微笑点头不语。
跟着队伍进了大院,立时就有若干兵丁将众人分隔引导开来,号令一个个卸下手中行礼检查。梁丰早有准备,带的东西都主动拆过。冯程程送的锦垫和靠枕是小嫦细细拆了一头针线,露出里面瓤子,自家只带了一张毡子,睡觉的枕头也没缝实,里面全是用白布裹成团状,方便拆装。
那负责检查的两个兵丁被前面包扎得严严实实的那种考生已然搞得满头大汗,轮到梁丰如此体贴入微的考生,不免微微一愣:“嗬,老油条了哈,都不用咱爷们儿费劲。”对他报以友善一笑,也就不再胡乱翻扯,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细细了摸了捏了,确认并无夹带便给他放回去,笑笑喊下一个。
梁丰也笑笑,准备要去排队检查下一个项目。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着脸的官员盯着他道:“你,如何这般快捷便查完了?把物事拿过来!”
梁丰愣了一下,道:“是他们查的,我不知道啊。”说完便双手把东西递了过去。
那官员接过东西,望着他冷哼一声,随手翻扯,把原来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搞了个乌七八糟,还一样样仔细翻来覆去地着。
梁丰早先做的种种预备,就是为了给对方方便,也免得自己东西被搞乱,是以才如此善解人意想得齐全。谁知被这个不知姓名的鸟官横插一杠,一番苦心破坏得干干净净,心中不免有些着恼。
但也只好忍了,冷眼随他胡乱撕掳了半天,反正是找不到任何岔子,便把东西随手扔在地上,又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没来由地遭了这么一回,梁丰好生郁闷,只好又仔细收拾了去排队。